“我便又多了个心眼,开始寻找最为接近那本卷宗的纸质,发现它与事后第二年所使用的纸张极为相似,也就是说......”
“那卷案宗在第二年被替换掉了。”柳清河语未毕,便被苏流采接过,以极其肯定的语气。
柳清河闻言不置可否,转而问向她:“那你可还记得旧事发生之时,御史台是何人所掌执?”
苏流采闻言低头斟酌了一会儿,却又想不大起来,应当是个不太有存在感的人。
柳清河见她这般,了然一笑:“那位御史大夫的确不大有名,是个尸位素餐的世家子弟罢了,而当时御史台诸事实际上是由他的副手——上上任御史中丞,陆晓生所掌管。”
苏流采闻言,想到她所听闻过的一些传言,心中升起一股不大好的预感:“听说那一任御史中丞......”
柳清河冷笑一声,接过了她的话:“御史中丞陆晓生,早于六年前,以通敌罪论,满门抄斩。”说到这里,柳清河顿了顿,接着道,“可谁不知道,陆晓生寒门出生,最是清正,怎么会与通敌扯上关系。”
苏流采轻轻吸了一口气,凝重道:“那是否可以认为,一开始的案宗的确是存在问题的,被当时的御史中丞陆晓生所发现,于是陆晓生被灭口,卷宗也被人替换了。”
“这也是我的推测。”柳清河轻轻地叹了口气,“而你的任务,就是找到证据,弄清真相。”
苏流采沉默了一下,而后突然站起来,向柳清河行了大礼。
柳清河匆忙避开,却还是受了半礼,将她扶起,嘴里道:“何必如此。”
苏流采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们兄妹之间自然是不拘礼节,但你冒着风险查探此事,这既是替我父亲,也是替我苏家满门行礼。”
柳清河闻言沉默了一下,似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方才说她无甚变化,现在才发现,她的模样变化虽小,但真正的变化是刻在骨子里的。
当年的她,在苏家发生变故之时,更多的是气愤,爆发,于是摔坏了还是三皇子的琉璃灯,违背了女皇的谕令,打伤禁军趁夜逃出皇宫,在苏侯爷旧部的接应下赶往西北,仓促之下接收了镇北军。
而今的她,在听到这样的密事时,却将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大礼,将所有的情绪都收为一个眼神,她是真的长大了,成为人们口中能独当一面的女英雄。
于是苏流采又回到了座位上,刚才的一场对话了无痕迹,二人竟开始聊起了家常。
便听柳清河道:“姑母近年可好?”说的正是苏流采的母亲,当初的柳家大姑娘柳之仪。
苏流采想到自己的母亲,便忍不住带了些笑意,接道:“自然是好极了,每日在将军府中看看书写写字,有时也会在边城逛上一逛,收养些逃难的孩子,说是要为我积些善德。”
柳清河闻言也笑起来,道:“姑母向来多才又心善,我们这些晚辈哪个不曾受过她的教诲?”
苏流采笑了笑,应道:“我此次来京,叫她莫要担心,结果竟在西北送来的军务夹了封家书,刚刚才看过。”
柳清河与她闲谈着,想起一事,突然道:“听闻你日前收了位相貌姣好的少年入府?”
苏流采闻言忍不住愣了愣,知道他说的是陆明玑那事,摸了摸鼻子道:“是有这回事。”长兄如父,被兄长问起自己的fēng_liú事,即使事实并非如此,仍是有些尴尬。
柳清河闻言面色还算平静,接着道:“那少年身家可是清白?”
苏流采还不知道他的态度,老实答道:“命人查探过,奴艺所出来,与世家无甚瓜葛,身家还算清白。”
柳清河闻言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凝神看了她一会儿,方轻声道:“小时候你与清安一样混,我却只教训清安而不曾管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无论何时,你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应该怎么做。”他顿了顿,接着道,“你与清安脾性最像,却又不一样,你比他聪明许多,所以我相信你如今做的一切自有理由,只盼你莫要让我,也莫要让姑母失望。”
苏流采很少听到这样的交心之言,心中是极为感动的,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有些不知所措,最终只化为一句慎重的“多谢兄长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