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章溢、陈基和冯国用三人,齐齐倒吸冷气。
海面上晴天打雷,显然是海盗动用了大量火炮。而松江和杭州等地的香料价格大幅走低,不用问,是海盗打劫得手之后,把蒲家船上的香料,以极低的价格倾销了出去。
正惊诧莫名间,却又听见耶律昭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蒲家原本就来自大食,又把持泉州市舶司一百余年,可谓树大根深。损失七艘大福船,也许不会令他家伤到筋骨。然而此事仅仅过了半个多月,蒲家专门跑倭国的船队,又在海上出了事儿。十艘福船,两艘广船,全都没有按时返回。倒是广州那边的另外一伙大食人,忽然把他们的三角帆船,换成了福船。然后那些替换下来的三角帆船,就不知所踪!”(注1)
“嗯!”众参谋们愣了愣,面红过耳。
对方虽然没明说,可淮安军的战舰,此刻就停在胶州湾。那些充满了大食风格的船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淮扬地区自己所造。两厢对照,这些船从何而来,早已再清楚不过。
其中最为尴尬的是参军陈基,他奉命组建军情处已经好几个月了,至今在打探敌军消息方面,还建树缺缺。而区区一个商贩头目耶律昭,却不光探出了淮安军在秘密对外出售火炮,甚至对这些火炮的去向,也了如指掌。
此刻唯一还能保持镇定的,只有朱重九自己。在跟耶律昭交谈之初,他就没敢太小看此人。所以虽然前两个回合都大获全胜,却没敢丝毫掉以轻心。眼看着对方完全占据了第三回合的主动权,只好笑了笑,再度亲自出马,““耶律掌柜好宽的眼界!怪不得被你家主人倚作臂膀。的确,朱某向沈家卖过火炮。但那沈家,却是纯粹的海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都不会对朱某造成任何威胁。而贵方,先前朱某也曾经提到过。一旦推翻了妥欢帖木儿,你我两家,如何相处还很难说!”
“我耶律家可以发誓,只取辽东一隅!”耶律昭举起右手,再度大声重申。然而,看到朱重九那充满戏虐意味的眼睛,他就明白,这话只能拿去糊弄别人,对朱大总管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于是,狠狠吸了一口气,他又大声补充道:“即便我耶律家的族长不识好歹,胆敢冒犯大总管的天威,那,那至少也是十年后的事情。届时,淮安军也不会再是现在的淮安军!”
“终究还是狼子野心!”章溢和陈基等人对耶律家仅有的几分同情,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瞪了此人一眼,冷笑着说道。
“秦人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况且先前大总管也再三强调过了,今天你我双方在商言商!”耶律昭冲众人拱了下手,侃侃而谈。“况且那沈家,也未必真的会无意染指陆上。几位也许还不知道吧?如今三佛齐国王麾下的水师将士,清一色全是汉人。而那水师主帅梁某,则是沈万三的结拜兄弟。他们还有个结拜兄弟叫方国珍,眼下正带着麾下舰队,与董抟霄一道,窥探扬州!”
“啊?!”众参谋们闻听,又是大吃一惊。
沈万三本人如今就在扬州,以身为质。沈家与淮扬大总管府之间的关系,也极其密切。眼下从外边输入到淮扬的粮食,有六成以上,是沈家从占城一带运来的。所以以陈基为首的众参谋们,已经本能地将沈家放在了荣辱与共的伙伴位置上。谁曾经想到过,沈家在全力与淮扬大总管府交好的同时,还脚踏着这么多条船?
此时此刻,朱重九心中,也是惊雷阵阵。如果方国珍协助董抟霄攻打扬州的事情,也受到了沈家的暗中支持的话,那淮扬军所要面临的危险,无疑就增大了几十倍。稍有不慎,甚至就会落到全军覆没的下场!
但是很快,他就强迫自己重新镇定了下来。至少在耶律昭面前,依旧显得泰然自若,“沈万三家大业大,他给自己多预备几条后路,不足为怪。至少,沈家到目前为止,没有做过对我淮安军任何不利的事情。至于方国珍,虽然与沈万三有八拜之交,但他是他,沈万三是万三,岂可混为一谈?!”
“大总管说得极是。”耶律昭等得就是这句话,立刻冲着朱重九长揖及地,“沈家是沈家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淮安军的事情,我耶律家,又何曾伤害过淮安军分毫?威胁同在十几年后,大总管何必厚此薄彼?”
“那不一样!”陈基红着脸站起来,大声反驳,“沈家经营得是南洋,而沈家上下,也全都是炎黄子孙。”
“耶律家经营的是塞外。耶律家乃汉高祖嫡系血裔。我整个大契丹,起源于鲜卑别部。亦是正宗的有熊氏之后!”耶律昭仰起头来,毫不客气地与陈基对视。“陈大人学富五车,应该知道草民所言绝非杜撰!”
“你,你,你.....”明知道对方在胡搅蛮缠,陈基却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反驳。
大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姓刘,无论真伪,都早已记录于史册。而契丹族,乃为鲜卑的一个分支。在《晋书》上,就已经明确记载,鲜卑都督的慕容廆,“昌黎棘城鲜卑人也。其先有熊氏之苗裔,世居北夷,号曰东胡....”,从官方之口,承认了其黄帝后人的身份。
“好了,敬初,你先坐下。咱们在谈生意,没必要争论这些无关的事情!.”朱重九非常无奈地笑了笑,示意陈基稍安勿躁。
“是,微臣遵命!”陈基咬了咬牙,红着脸坐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