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旺睡梦中大叫“丽莲,等等我”跳下床追出院子,追至机耕道上收住脚步,一阵大笑一阵嘟哝一阵落泪,旁边沙凼里传出一个女人微弱的呻吟,他脑子里一震,喜出望外:“丽莲,我的丽莲”
一个青年女子刚刚小产引起虚脱,处于半昏迷状态。春旺跳进沙凼,借助拂晓天光,望着她自言自语:“丽莲,你让我找得好苦啊。”抱住她的头在额上亲亲,背着她爬出沙凼,跑回房间,放床上盖好被单,喃喃自语:“乖,好好睡觉,我去给你zuò_jī蛋面。”
春旺妈醒来听见厨房里的动静,推醒春旺爸:“他爸,你听,春旺在做饭,他的病好了”“鬼才知道他又折腾啥”“我得去看看。”
天已大亮,春旺捧着一大碗鸡蛋面从厨房走进院坝,一身血糊糊的。春旺妈吓得惊叫,春旺呆立院坝中,春旺爸怨道:“真是报应啊”春旺傻笑着说:“爸妈,丽莲睡我床上哩。” 说罢叫着丽莲跑去他的房间。春旺妈说:“他爸,春旺那身血”“嗨,你傻吧,红墨水儿。”“嗯,不对,他屋里有女人声音。”“难道这孽障遇仙女了”
春旺父母走进房间愣住了,床上真睡着一个女人,春旺正喂她鸡蛋面。春旺爸气得直跺脚:“孽障”春旺晃一眼说:“丽莲,爸妈来看你啦。嘿嘿嘿。”女子很痛苦地说:“叔叔、孃孃,我不是坏女人。多谢大哥救了我。”春旺妈说:“啊,春旺跟你爸出去,让我来。”
春旺爸拽着春旺走了,春旺妈说:“姑娘,他该没对你咋样吧”女子轻轻地摇摇头。“这到底咋回事儿,让我糊涂了。”
女子叫陈婉,父亲文革中打成大走资派蹲牛棚,母亲去街道工厂劳动改造。她高中毕业下乡到春旺家的柳河对岸当知青,推荐招工招生自然与她无缘。绝望中大队革委主任主动来充当救星,一天晚上闯进知青屋qiáng_jiān了她。
陈婉潸然泪下:“我有个好朋友,也遇上这种事想讨公道,结果不明不白丢了性命。我是蜀江大走资派的黑崽子,死活更不会有人在意。本想今天一大早偷偷去城里做人流,可走到这儿就要不是遇上大哥,我真没命了。”
陈婉呜咽,春旺妈安慰:“唉,人这辈子,短短几十年,哪种事儿都可能遇上,事事得往宽处去想。”“啊,孃孃,我迷迷糊糊的一直听见大哥叫丽莲,她是谁呀”“唉,他俩呀,真是冤家。”
陈婉听了介绍说:“大哥是重情义之人。孃孃,谢谢你们,我该走了。”陈婉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春旺妈见她这般虚弱,女人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你与我家有缘,住几天养养身子才走。”
春旺为自己复制出一个丽莲,使他受绝望重创的心灵奇迹般痊愈。陈婉逗留的这几天里,他要么扑在枕边滔滔不绝的表情达意,要么蹲在鸡窝边等候母鸡下蛋,鸡蛋还没从鸡屁股里全部挤出来,便迫不及待用双手接着,煮熟后捧到床前,呼唤着丽莲丽莲喂进她口里。她先是惴惴不安,后是体验到了受人尊重优待的幸福,她一次次默默地听着他倾诉睡去,他总是轻轻给她盖好被单守护床前。
陈婉离开,春旺悲痛欲绝,同父母大吼大叫:“你们黑心肝儿,又要逼走我的丽莲”他奋力挣脱父亲的手,追出院子死死抱住陈婉的双腿,声泪俱下的乞求:“丽莲、丽莲,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哇。”
春旺妈抹泪儿。陈婉昨夜梦境同此时无缝对接,也是春旺死活不让离开,一个模糊声音说:“陈婉,春旺这个痴情种,超越天规人情。记住,惹他痴狂发作,你拽住腮帮子三耳光,他便立刻清醒。”
春旺爸怒吼:“孽障,老子两扁担砍死你。”扬起扁担冲上来,陈婉情急中拽住春旺腮帮子啪啪啪三耳光,他果然立刻松开手,只是傻傻地望着她落泪。
陈婉走后,春旺变得老实巴交,一个人坐堂屋门口不吭不嚷,不吃不喝,愣愣的望着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一天夜里,他梦境里嘟哝傻笑,赤身luǒ_tǐ的江丽莲哭着从他头顶上徐徐飘走。“丽莲,等等我”他从现实中的床上跳下来,疯狂与梦境巧妙地剪辑连接在一起,他紧追着他的丽莲冲出房间,冲出院坝,冲进茫茫夜海里。
吴春旺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