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平城。
自古便是烟花繁盛,富庶丰饶之地。
九月,在芜城已是秋意萧瑟,黄叶满地,平城却依旧花满枝头,绿树常青。
如此得上天厚爱的富庶之地,自然少不了人杰辈出。
平城数得上数的大小家族就有二十多个,这还不算那些暴发户。
至少得有个二三百年家史,出上三五个象样人物,才够格称一声“平城某氏”。
这其中,能入前十,称得上平城十大家的,无一不是当地实力雄厚的名门望族。
而近二三十年来,平城十大家里,又隐隐以石氏为首。
原因无他,人家虽然没有朝上高官,但闻名江南,乃至整个大燕的灵山书院,就是石家捐助所建,且一直担任院长。
而石家因此也培育出了数位醉心教书育人的名士大儒,他们是没有下到科举场,但他们的学生却是创出过赫赫有名的一榜九进士,百年三状元等等名留青史的佳绩。
所以石家人在江南一带,尤其平城,是很受尊敬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石家的豪富。
如果说江南垄断了天下丝绸的半壁江山,那么石家就垄断了江南丝绸的半壁江山。
连宫中的贡品丝绸,有一半以上,都是从石家作坊出来。
尤其是给皇上绣的龙袍,整个江南只有石家的绣娘,才有这份手艺。
至于石家又投资了其他诸如胭脂花粉,果林田地,酒楼钱庄等等生意,跟这个一比,都算不得什么了。
秋阳温煦,照得石府后宅花园里,一片暖暖金黄。
此时菊花正是应景,石府名品,又是江南第一。
天孙锦,雪莲台,杨妃晚妆,金膏水碧,这些连名字都美轮美奂的菊花,自然都是极美的。
但最夺人眼球,亦是最为难得的,却是当中的一盆绿牡丹。
优雅清丽,碧绿如玉。
但比绿菊更加夺人眼球的,却是一身月白衣袍的青年男子。
他坐在椅上,望着这盆绿牡丹,如望着心爱的女子般,难舍难离。
秋日的丽阳,照在他的脸上,白得透明,直如上等美玉,温润细腻。尤其那一双长长的眼睫毛,实在是惹人遐思。
一旁丫鬟,就算服侍多年,也不觉悄悄红了脸。
良久,男子才伤感的轻轻叹了口气,“起来,送到虞家去吧。”
丫鬟听命,抱着花盆离开。却被一个赶来的女子,制止了。
“不许送!这是九弟你辛辛苦苦养了三年的绿牡丹,凭什么便宜虞家?要是从前虞太师在世也就罢了,如今虞家有什么?眼看下一代,更是后继无人。要是将来虞君诚接了家主之位,更是一蟹不如一蟹了!”
这女子着一身淡紫秋衫,年约二十二三,风华正茂,俊眉修眼,气度不凡。
只那一股子骄傲到势利的气势,让人不喜。
石中棠,石家嫡出九少爷,无奈转身。
他身下的椅子,原是一张轮椅。
如此玉人,竟有腿疾,真是让人看一回就难过一回。
“不过一盆花儿罢了,四姐哪来这些计较?你都说了,虞太师还是值得人敬重的。如今他家老夫人过寿,还是九十高寿,也配得起这盆绿牡丹了。”
石四小姐,石传芳跺足嗔道,“你就是心太软!成日里也不知被人诓了多少好东西去。”
她还想说,石中棠忽地淡淡道,“四姐姐到底孀居之人,一身淡紫衣裳便罢了,如何好挂上大红络子?就是要模仿那龙女装束,好歹也要守过这一年,才算居丧期满。”
石传芳俏脸微红,赶紧摘下络子,心虚的眼神乱瞟,“我,我哪有模仿什么龙女?她什么身份,我又什么身份?不过是丫鬟拿错罢了,我看她们都该打!”
她先前嫁了个丈夫,不幸三年亡故。婆家也不拦着她再嫁,还允她回娘家居丧。
石家虽门风清正,却也不干那强令妇人守贞,立牌坊之事。只要她依制守孝三年,便会为其另择夫婿,今年恰是最后一年。
这石传芳的心思,人尽皆知,只怕要是痴心妄想了。
石中棠轻轻摇头,此时有下人过来送信。他便闭嘴,不再多说。
“是虞家嫁去芜城那位姑奶奶,给四小姐的信。”
“虞妙嫦?她给我写的什么信?”
石传芳展开看过,顿时冷笑,“这林美娘竟然还敢来江南?也好,我就让她见识见识,我们江南可不是净出虞妙嫦那种怂包!”
石中棠眉头微皱,才想说话,石传芳却眼珠一转,“九弟你不是要给虞家送花么?我亲自走一趟就是!”
待她兴冲冲走远,石中棠才唤过丫鬟。
“去查查,到底怎么一回事。”
转头,修长的手指扶起一朵多余的花苞,却是咯嚓一刀,干脆利落的剪下。
丫鬟心中一凛。
九少爷虽面上温雅,但心性却是族中年轻子弟中最为坚定之人。是以年纪轻轻,便能执掌家计。
四小姐想要兴风作浪,只怕不那么容易。
数日后,平江码头。
一艘不起眼的双层小船,又快又稳的顺江而下,如轻巧的燕子般,进港停泊。
乍一看,平平无奇。但只有懂行的船老大,才一眼看出这船的不寻常。
就算是一样的顺江而下,可人家个头分明小了许多,但速度就是快,还行驶得异常平稳。
这样好船,哪里造的?
只等小船停下,才看清船身上写着的偌大湖字。
船老大诧异寻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