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上坟请祖上大供。刘紫月一早就被青竹几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挖了起来。二十九这日,吴家再次开祠堂请祖上大供。尚书府钉着二十一颗门钉的兽面锡环大门,侧门,角门,等全都开着,从外头一径通到西院。
府门外放鞭炮,别岁焚天香。府内彩帘高挂,高烛辉煌,族中男女分队而列,刘紫月这一辈的小辈中,以吴星月为首,刘紫月为末站队给祖宗传菜上大供。三跪九叩,捧香,敬酒,唱祭词,告祭先人。
祠堂祭祀礼毕,置家宴,排酒戏。府里放假,府里的几个哥儿早在头一天的傍晚就已经回到家中。因是家宴并无外人,图个喜庆团圆,一家子聚在一起热闹,因此男女论辈依次而坐。
众人相互推置了几杯暖酒,吃得正酣时,吴星月拿起高嘴盘花锡壶亲自给刘紫月倒上一杯酒:“单咱们姐妹两人碰个杯。”
二人饮毕,吴星月又问起了刘紫月日常喜好,又问起了刘紫月的字:“我那里有一本长公主借的诗集,顶好的,正愁没有好字来配,不若大姐辛苦些,帮我抄上一份如何?也不白要了你的字,知道大姐喜爱莲花,我拿一幅《鱼戏莲叶图》与你换。只是没有大姐的字好,大姐不要嫌弃才是。”
刘紫月放下酒盏,垂眸掩去眼中的深思之色。龙门阵还没走过呢,不知道二妹妹这又要摆哪一出?
大年三十这日,皇宫要举行大傩仪式。大爷一早就穿了官服进宫,按品列队,配合着巫神击鼓驱逐疫疠之鬼。除岁后,皇宫又举行封笔仪式。议式后,lùn_gōng行赏,排宫宴。大夫人也不得闲,一大早按品大妆,进宫朝谒太后,皇后。命妇们在宫内举行除岁迎新仪式。
夫妻二人忙到日落时分才得闲离宫回府。老夫人上院里,戏酒齐备,家中各房的主子们都到齐,客院里六老夫人,八老夫人等素与老夫人亲厚的族人也都到了。老夫人让五姨娘跟坐在她身前的矮榻上,另给她置了一个条形小几,上置席面。
大夫人到时,见此情景,愣了一下,下了脸子才要出声,就听老夫人出言道:“大过年的,命妇忙,真仙大佛的等着去朝拜,按品大妆套着一整天了,不敢再托累你侍候我一个无品无级闲闷在家的老妇。好在五姨娘懂事嘴乖能替你全了孝顺我的心意。”
大夫人心知这是老夫人没有封诰闹心堵她,她不与计较。左右她占着实计的便宜,总得让着人得些口头痛快。瞪了一眼五姨娘吩咐道:“既是老太太喜欢你,那就由你跟前侍候。凡事经心些,别只顾着自己吃喝痛快,若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我只和你说。”
老夫人见大夫人不恼,反而自己更恼了,有意拿五姨给大夫人没脸,出言维护道:“别吓着她。她一个双身子的人,可经不住你这么说话。大媳妇一向贤惠,怎么这会子给忘了?”
大夫人说了几句五婕娘逾越擅入上院没规矩的话。老夫人不悦道:“知道你素日对妾室规矩立得甚严,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你,毕竟说到底你是主,她们只是个供爷们取乐的玩意。因此也没让府里的妾室越了夫人们,到上院随侍。但是如今不一样,五姨娘肚子里怀的可是主子,叫她来一道陪我过年,等于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陪我,不算越了你那规矩。”
婆媳二人打了几回机锋,有五姨娘肚子说事,老夫人以略微优势胜了。
大过年的,又当着族人的面,不能真和老太太闹得太没脸子,她是正二品御封的贤夫人。大夫人坐下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两不相帮低头喝茶的大爷气闷不已,自己也捧着香茶,拿起茶碗盖儿,还没喝上一口,便对刘紫月道:“既说到五姨娘,我倒是想起来,叫你抄的佛经可抄得了?年到了,鞭炮接二连三震天响,五姨娘双身子的人睡不安枕。”
刘紫月道:“还差些,再有两日就好。”
“统共没几个字,怎么还没好?”大夫人也不喝茶,将茶碗盖儿放下,连着茶碗一起放回桌上。
刘紫月道:“昨天傍晚的时候,路过后花园,没注意叫冰给滑了一下,伤着手腕子。”
大夫人道:“叫大夫瞧过没?”
“就是略扭了一下,休息两天想来没什么大碍。字我写慢些,手腕儿不灵便,担心字写得走了形不漂亮,叫五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喜欢。”
老夫人点头道:“是该写好的来,不过也不能太慢了,双身子的人睡不好,伤的可是肚子里的孩子。”
刘紫月思忖道:“最快也得一天,明天傍晚拿来。”
老夫人又吩咐大夫人道:“厨房五姨娘的安胎药可备着,年三十熬一宿,她不方便,到了子时就让她先回去。”
大年三十除岁熬年。尚书府内上院,客院戏酒闹了一宿才散。正月初一,刘紫月睡得晚些,起来的时候红线已经将东西拿了回来。刘紫月便开始动笔抄佛经。佛经抄好后,傍晚时分,刘紫月将佛经连着大夫人好心借的笔墨纸砚一并交给在夫人。大夫人亲自过了目,直夸刘紫月的字写得漂亮,果真如大爷所说的那样有当世大家风范。说着还拿出来让在场的众人一一传阅。
吴星月眼睛亮亮地盯着刘紫月抄出来的佛经:“大姐可真行,这字写得太好了。要我说啊,那些自诩大家的,还未必有姐姐的字好。这种字体我从未见过,是姐姐独创的吧,独创一家,这种字体极漂亮,行云流水,离方遁圆。大姐的字真如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