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本县第一高僧怂了,第一高道还敢拿捏架子?
当然不敢了,毕竟那“妖僧”二字,随时都可能换成“妖道”,这要是同行被打了板子,还不得骂死他?
所以孙真铭这个全真龙门派第六代弟子就冲着杨尚荆一拱手,义正言辞:“斩妖除魔、替天行道,正是我道门所求,莫说县尊开了口,便是不开口,贫道也要前去,为本县斩妖除魔!”
杨尚荆点了点头,脸上全是满意的神色:“孙道长果然是有道全真,深明大义,颇有长春真人遗风,来人呐!”
孙真铭脸上本来还洋溢着微笑呢,听见这一句“来人”,差点儿没吓死,毕竟能够做到上任不足旬月,直接灭掉本县大户的县令,不按常理出牌也是很正常的嘛!
然后杨尚荆的话就给他那濒临停跳的心脏注入了强大的动力:“送孙道长钱百贯,置办些降妖除魔的法宝,今夜随本县进入黄家,斩妖除魔,还本县一个太平!”
一百贯啊,一百贯!听了这个数儿,老和尚释明心差点儿没悔死,一百贯的购买力都够他买个几十亩地,再雇几个佃户了。
然后就看见杨尚荆摆了摆手,对应声而出的杨二说道:“你且带着人,带着钱随孙道长回庙中去,若是孙道长有什么香烛黄纸等物需要购买,一并买了拿去。”
这就说明了,杨尚荆掏出来的可不是给官员们冲抵工资的宝钞,而是实打实的一百贯,否则也用不着派人送孙真铭回观了,这一刻,释明心差点儿没把肠子悔青了。
也不等释明心说什么,杨尚荆把袍袖一甩,自己回后衙去了,两个皂隶走了上来,带着本县最有名儿的高僧高道往外走。
想着给黄家净宅,一部分是出于经济利益需要,毕竟黄家那么大的宅子,虽然值钱的物件儿都搬走了,但也不能那么空着啊,就那么一空,连带着周围的居民都琢磨搬个家啥的了,这尼玛半夜黄鼠狼到院子里偷鸡,愣是能被想象成冤魂索命,直接吓尿了,日子还能过么?
另一部分的考量,就在这名声上,这也是封建年代想要搞大事儿的必备条件之一。
而名声嘛,自古以来,都是文死谏,武死战。
武将想要混个官声,那就得上阵杀敌,名声大小全靠看下来的人头多少来定,你要是能够像武安侯白起那样,一股脑坑杀四十万,那你就是真牛逼,青史留名都是小意思,后世的人未必都知道秦昭襄王,但是提起杀神来,首推白起,这就是例子。
文官儿想混个名声,花样就有点儿多了,比如靠嘴炮,好好学学关龙逢或者魏征,忠君直谏,被昏君活活打死或者被明君捧成“人镜”,后者难度有点儿高,明朝皇帝大多数继承了朱重八的暴虐,所以后来文官们流行骗廷杖,并且学得都很到位;要么学学商鞅、王安石,搞搞变法,弄个大新闻,然后被弄一个不得善终;要么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和乡贤们打好关系,民望自然蹭蹭蹭就上去了。
至于学太史公之类的修书名流后世……绝大部分官员表示鄙人没有那个姿势水平,而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不是姿势水平不够,而是图书管理员太穷了,还动不动就会被拖欠工资,日子太苦逼,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杜甫多牛逼?诗圣啊!结果呢?在小船上溘然长逝,死的时候脚不沾地。
不过别管怎么说,好名声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杨尚荆现在要刷民望了。
当然现在黄岩县从上到下从小到大的各路乡贤,都被他拿捏的服服帖帖的,就用不着喂饱这些蛀虫了,搞出来的官声儿,也不用那么虚了,直接给老百姓撒铜钱儿撒米粮,到时候都不用他打招呼,整个黄岩县的读书人都会帮着他吹捧,到时候也不用卖黄家那些大宅子了,直接把本县鳏寡孤独残的可怜人往那儿一放,派点儿人过去一伺候,那才叫赞。
《礼记·礼运》《大同篇》里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到时候别说黄岩县本地要给他唱赞歌了,就是藩司、镍司和都察院、科道那些人,也得喊一声好。
“唉,矛盾具有特殊性,我这个光荣的社会主义四有青年,在封建年代搞搞封建迷信,也算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实事求是’的一种表现吧?”杨尚荆嘀咕着,就招招手,找来了一个皂隶:“去工房,找一个木工说得过去的,让他马上过来。”
那皂隶应了一声,也不敢多问,径直就下去了,杨尚荆坐在树荫下面的椅子上,用手托着下巴,脸上就有点儿哀怨。
封建年代想要搞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一手,不是不可以,然而见效太慢,他没那么多时间,这会儿赶叶宗留起事,赶完了就得赶土木堡那一场,摆摆手指头剩下的时间是真不多了,所以还得入乡随俗,搞封建迷信什么的,这是在这个年月让老百姓服帖的最好办法。
没过多一会儿,那皂隶就带着个老头儿过来了,一手的老茧加上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证明这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匠人,杨尚荆摆手制止了他的行礼,直接叫到了身边:“本县今夜要去黄家老宅子斩妖除魔,还需做上两样法器。”
老头儿眼珠转了转,一脸的惶恐:“若是要做法器,小的这手艺只怕派不上用场,城南三清观的孙真人可是……”
这不就是那个被几句话吓服帖的孙真铭么?杨尚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