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护卫的衙门口,人头涌动。
“今天我们要议的事,是火器趁诸位大人、诸位先生都在,左护卫整军精武之事也议议”朱平槿一句废话没有,开宗明义将今天的议题抛出来。
“我中华军械之精,唯在火器太祖爷开国肇建,即大铸火器;靖江王注一三千弱兵守洪都今南昌,大破陈友谅六十万大军,火器居功至伟;至于以后戚公扫平倭寇,火器也是出力甚多。眼下鞑子寇边、流贼肆虐,非火器精良者不可御敌。
本世子听说,三月间洪承畴督宣大、辽东八总兵已从宁远出发援锦。如今祖大寿被围在锦州,黄台吉正用大炮日夜轰城。城倒墙破之时,恐怕就是锦州失陷之日。故火器之利,已非为我大明所独有
成都左护卫,自献王封国蜀地,始终未经大战兵不利,甲不固,将领谋反,兵心涣散”
说到这里,朱平槿不仅声色俱厉,而且辅以手刀劈下。吓得下面听训的文武噤若寒蝉,连宋振宗这个乐天派都收起了笑容。
“左护卫必须立即进行全面整顿本世子既按祖宗成法管理府事,除护卫指挥使奏请朝廷委派之外,其余军官一应由本世子执掌升黜之权。先升黜,后报朝廷追认有懈怠懒惰以身试法之人,本世子定然严惩喻佥事,让你带来的鸟铳你带来了吗”
“世子有命,末将岂敢有违”身着从三品武服,站在武官队伍前头的指挥同知喻汝桢拜道。
喻汝桢是一个五十多岁干瘦老头,留着花白稀疏的山羊胡子。他有指挥佥事的世职,爷爷曾任左护卫的掌印指挥,父亲做过分管练兵的指挥同知。他少小从军,后来大病一场,几乎收了命。痊愈后他改走科举之路,可惜科场连年不利,卫里的事情他也看不惯,于是躲在城外自家宅子里著书立说,希望以此留名青史。总之,他就是个光拿工资不上班的老宅男。此番朱平槿清洗左护卫,他因祸得福,反倒成了左护卫的掌印同知。
一支细长的鸟铳被呈献给朱平槿。
铳管细长,呈八棱形,黄黑色的锈点凹坑和磨石擦出的亮点交响映衬。
铳床几乎与铳口平齐,下面含了一根木头通条。岁月侵蚀,铳床已经朽烂不堪。指甲轻轻用力,便扣下了一小块。铳床尾端下弯,形成一个手持握把,没有朱平槿习惯的能够抵肩的枪托。
黄铜的铳机呈杠杆状,贴伏在铳床的右侧,与夹火绳的龙头连为一体,通过一个销钉进行旋转。扣动铳机,龙头反向下压,龙头带着火绳点燃铳机前方火药池里的火药。铳机没有连接任何弹簧,所以手指松开铳机,铳机并不自动回复。要用拇指按下铳机,龙头才会抬起。火药池就是个微型的铁勺,固定焊接在铳管右侧。铳管有一个小洞与火药池相连,可以让火药池中的火源引燃铳管里的发射 药。
铳管前后两端上方还焊接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铁尖,这就是照门和准心了。
“太t的原始了,比儿童玩具还不如”朱平槿心里感叹道。看得出来,这还是左护卫状况最好的一支鸟铳,呈献前被紧急打磨修整过。
“喻佥事,何人为本世子讲解这鸟铳使用之法”朱平槿先谦虚一番。笑话,他会不知道这原始武器的使用
“末将愿讲” 喻汝桢之后一名中年大叔站了出来。他叫尹家麟,左护卫的老千户,原来宋氏兄弟的顶头上司,所以宋氏兄弟站班时甘愿位居其后。
尹家麟接过鸟铳,将握持操枪之法细细陈说。朱平槿其实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关心的是火铳在军队中的实际装备和使用情况。
“喻佥事,本护卫中共有可用之鸟铳几支有火炮几门”
喻汝桢面露羞色“末将刚刚接掌左护卫。军械甲胄尚在清点之中,还未”
尹家麟却再次站出来,抱拳禀报“本护卫装备鸟铳共七支,可用之鸟铳不过三支。世子手中的便是最好一支,其余两只皆在东门的丽春院。其余四支已经锈蚀不堪,可否修复末将没准。至于火炮,本护卫一门皆无。”
“一门炮都没有连一门虎蹲小炮也没有”朱平槿睁大眼睛问。那支鸟铳趁此机会,悄悄从朱平槿的腿上滑落,跌倒了地上。
“听祖父大人说,嘉靖年间本护卫好像有过一门虎蹲炮。可后来不知到哪里去了,或许融了也未可知。”喻汝桢回答。
一股闷气淤积在朱平槿的心头,但他强忍着,硬是把这股气吞了下去。
他摇摇头道“远的不说,单说那献贼,也不知何时就会杀回四川左护卫军备如此困窘,倒让本世子大出意外。想来其他军械之情况,也是如此”
这时朱平槿突然看见了宋振宗,于是直接点名“宋振宗,你在卫中重选新兵,情况如何”
宋振宗站出来道“末将奉旨选兵,可那些狗日的丘八都躲着本将末将招了这十余日,竟然只招了百人不到舒兄发银子时,那些龟儿子的丘八都从地底下钻出来,一个个手伸得老长”
宋振宗满口粗话,周围响起了嗤嗤的笑声。再让他放声说下去,不知那张狗嘴还要吐出些什么。
朱平槿听不下去了,及时喝止了宋振宗“丘八你不是丘八护卫军士不愿从军,必是优渥之策没有到位”
朱平槿当众批评帮助,可这家伙根本不服气“末将已按您的旨意,将护商队的招兵政策如实宣讲多遍可是那些丘军士根本不感兴趣末将对祖宗八代发誓,绝没有丝毫侵吞隐瞒之事”
看来还是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