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正要禀报”宋振宗又跳将出来,看来他没过瘾。在碧峰峡,朱平槿与他们谈论过火铳,记得宋振宗便是装备火铳的坚决反对者之一。
“讲”朱平槿神色不豫。
“戚爷爷说,火器以局为单位编组。火器一局三旗,一旗三队,一队十二人。如此一局便有一百一十二名火铳手。刀盾枪矛也是一局。一把总四局,杀手局与火器局各半。”
这是戚继光调任蓟镇任总理蓟、昌、辽、保四镇练兵事时,采用的编制,更能适应火器多和大兵团作战的需要,具体内容记录在他的练兵实纪中。
“戚爷爷还说,鸟铳可至百步,再远则力竭不能破甲。末将在秦军中也曾试过火铳,可不知是何原因,七十步之外便准头全失,三十步之外便不能破甲火绳总是缠在鳞甲上,好不心烦。我们北地风大,风一来,药池里的火药尽被吹散。倒一次药粉,吹散一次;再倒一次,又被吹散”
这厮不仅说,而且还手舞足蹈表演,引起周围更大的笑声。看来这家伙存心是要把朱平槿的事情搅黄。
记得当时反对装备火器的,除了宋振宗最坚决之外,还有舒、贺等人。贺有义还总结出一个火铳的“六不便”。若今天他们一起跳出来给宋振宗帮腔,那会就开得不那么团结了。
“宋将军,现有火器不便,本世子已了然于胸”朱平槿决定立即终止这厮的表演,连忙打断他,“故而这火器还要改进,下大力气改进这就是今日本世子劳师动众,召集诸位商议之本意看来,这火器之重,首在火铳;我大明火器之风重开,亦须得从这火铳入手”
朱平槿扫视人群,视线在宋振宗、舒国平、贺有义等火铳反对派的脸上停留片刻,对他们稍事警告,最后把眼睛停在队伍中那群工匠身上,脸上浮出笑容。
“诸位匠头都是各作坊的行家里手,不如都上来说说这火铳的制作和缺陷”
朱平槿要扩大参政议政的基本面,从下层人民群众寻找支持。可站在后头的工匠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肯第一个发言。
看来工程技术领域也要大开民主建言之风啊朱平槿再次决定点名“制作火铳,难就难在制作铳管。那请铁作的匠头先讲”
铁作有好几个。工正所、左护卫还有城里的铁匠铺,都有铁作。王工正对着人群瞪眼努嘴外加甩下巴,终于让一个膀大腰圆浑身上下烟火之色的高大汉子从人堆里钻出来。
三十多岁的高大汉子,一说话立即脸红“小人冯大,卫里铁作的匠头。我二弟冯二,也是匠头。”
冯大手一指,人堆里又不情愿地出来一个高大汉子,一起给朱平槿施礼。两人高矮粗细、眉目神色都相似,站在一起好似哼哈二将。
“这铳管,我爷爷和我爹传下来的法子,是这样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朱平槿终于听了一个大概。
原来这铳管,是用上好的精铁烧红,裹着铁骨敲打,最后锤击搭接而成。一根铳管只能打成一尺多长,三尺多长的铳管就要三根铳管来拼接。因为在铳管接缝处最易炸膛,所以还要在铳管外面再包上一层铁管。两层铁管要贴合紧密,这样才能共同承受药力。外层铁管与内层铁管的接缝位置还要错开,这样即便炸膛,也可以减少对射手的伤害。两层铳管套好,再用四棱铁锥钻膛,务必使膛内光 洁无 毛刺才行,所以这钻膛是最费力气的。钻完了铳管,在铳管尾端铰出螺纹,用螺栓堵住。最后钻出引火孔,一根铳管这才算完工。一个人打造一根铳管,长则一月,短则二十天。
就是一根纯手工原生态拼凑而成的有缝铁管,还要td一个月
朱平槿心中哀叹,嘴里却问道“既然此法制管如此之难,难道你们没试过其他方法”
其他方法两兄弟的专业解说刚刚进入状态,却被朱平槿打断了,大脑立即当机,好一会儿冯二才回过神来。
“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我们兄弟这辈子就打造过一根铳管大人们说造一根就够了,所以只拨了一百斤铁。世子爷,一百斤铁哪够啊。这铳管打造,只能选用精铁。一斤精铁,需用十斤铁才能打出。这铳管打造还极易报废,接缝不严、内外管贴合不密,都可能炸膛,所以我们兄弟打了七根,废了六根,最后只成了一根。世子爷,您手上的鸟铳,便是用的那根铳管。为了这根铳管,我们兄弟起码亏进去六百斤铁。六百斤啊”
原来那儿童玩具,背后还有个差点家破人亡的伤感故事为了这根有缝铁管,竟然花了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耗铁七百斤就算冯氏兄弟夸大了损失,这铳管的人工成本和物料成本都是惊人的,难怪这火铳一把要卖十几两银子
“以后工料可不能再搞包干要创新,就要容许失败。不能让创新者承担损失”朱平槿严肃地对郑安民和喻汝桢道,“老办法废品多,质量差,我们要想尽办法改进本世子隐约听说几个造铳管的法子,说来你们大家参详一下。”
工匠们听到世子支持冯氏兄弟,或许还会补给他俩工料钱,积极性立即上来了,个个竖起耳朵细听世子说的新法子。
“一个法子是将铁棍烧红烧软,然后用另一根冷铁棍从上面敲下去;又或是将烧软烧红的铁棍从铁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