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他哑然失笑。忽觉自己一心想招揽关中人口而身陷死地,的确是:理想很大气,现实很残酷。西边,吐谷浑立国;南边是萧家地盘儿;北面,西魏虎视眈眈。自己要对付周围大敌,确是一点也疏忽不得……
现在,唐睿感觉到自己这只小蝴蝶并没有扇动这个世界。历史的巨大惯性依然哗啦啦前行。任何一方的脚步踏上这里,再想从容脱身,势将大费周章。
他磕磕牙,啖下涎液,依然觉得自己有义务救援关中苦民;依然觉得要全力改造这个人吃人的世界,让华夏族人从此脱离皇朝的治乱循环苦海。
机遇,一个偶然的机遇,也许能让一个人一步登天。既然武兴王封本少为镇北将军,这或许就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机遇。虽有危险等待,但若缜密谋筹,沉着应对,踏过去就是一片蓝天。
遥想另一个时空的那些山西煤老板,抓住了机遇,成为暴户,从此改变了人生的命运。本少年小,明明知道秦州万俟刺史等人投靠东魏,明明知道明年关中大旱,为何不去谋取好处,赚取“第一桶金”?
阵阵夜风袭过。
窗户纸“哗啦啦”地出不甘怒吼。
睡意跑到了九霄云外的唐睿心中一动,立马离开暖和床榻,穿上衣袍,吹亮火折,点亮壁灯,遂即转身步入书房。
一个团队领袖,在立言,确定正确的施政纲领,指引方向……披上厚实棉大衣的唐睿思忖至此,着笔写道:“人有三立:立德、立功和立言。谋取天下,缺一不可者,政治、经济、军队也……”
秦岭山脉的第一场雪来得无声无息。
一觉醒来,白石县城的街道积雪三寸有余,寒风嗖嗖。
一片狼藉的酋帅府校场上,唐雄正凶神恶煞的用棍子抽打着落后跑步的酋帅府俘虏,声嘶力竭地咆哮道:“别说是雪地,就是铺满刀枪剑戟也给老子跑起来,渣渣,明白吗?”
体力训练,是唐睿一再强调的基础操练项目。所以,负责改造俘虏的唐雄虽是满肚子哀怨,也是不打折扣执行。
“熊哥……”
“叫我镖长!”辕门边的贴身力士喊了一嗓子,让正操练着唐雄勃然大怒,转脸训斥道:“军营之中不许……”
刚火的唐雄看到辕门门外的甘凡,立马大步走过去喝问道:“不在少主身边当值,可是有事,若无事,你小子今日就该军法处置了!”
治军当一视同仁,不然号令不严,军纪迟早涣散,成散兵游勇。这也是唐睿一再训导的。甘凡思忖到此,满脸急色地抱拳道:“镖长,少主令你回帅堂开会!”
“开会?啥意思?不训练这群杂碎儿渣渣了吗?”唐雄浓眉一蹙,牛眼大瞪,鼻孔扩张,脖子瞬间变粗,仿佛一头饥饿的凶兽狐疑满脸,让甘方不禁退后一步。俄而,唐雄森然一笑,戏谑道:“开会一词次听闻,甘凡,你小子跟在少主身边有些时日了,给俺解释解释吧。”
“呃……”十三四岁的少年甘凡一翻白眼,挠着后脑勺傻笑道:“我也不知!”
“笨蛋!”唐雄仿佛要喷出火来,当即转身吼道:“辛三郎,今日训练科目你知道了吧,本镖长得令回帅堂开会,你接着操练!”
正赶来的董善教长见唐雄满身火气,当即一愣,笑问道:“镖长,咋又火了?”
“直贼娘的俘虏渣渣,你看,近两千人只剩下这八百多人了,还是一群稀松货,真想一刀屠了轻松!”唐雄一指跑姿乱七糟八的俘虏队伍,吐了口恶气,转脸腆笑道:“嘿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可别让少主失望哦,走了,开会去!”言讫,甩开大步,直驱辕门。
“开会?”董善一脸呆萌,却把所有疑问都埋在肚里,不敢出口咨询这几天上了火的唐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