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大半年没回家了吧。
挂了电话,杨致悠悠想着。
这半年内他始终没有回去看看,何尝不是心中的那一丝怯意?
身为一个农村孩子,打小就被灌输“读书改变命运”的理念。
他也不负众望地走出了大山,然而当他来到城市之后,发现一切并非如他想象中那么美好。
这里马路宽了,人心却窄了。
这里工资高了,生活却差了。
很多人像他一样,在外面混着一份几千上万的工作,生活却不比街上的环卫工人过得宽裕。
他们要养房子,养车子,人前吃上一顿大餐,人后要吃好几天的方便面。
他们宁愿在外强撑着,也不愿回到家乡去创业。
如果不是拥有了系统,这趟回家之旅可能会无限延长吧。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去一趟花鸟市场,买了一株树苗。
这是他们村的风俗,甚至被写进了祖训。
每一个外出的村民,至少都要带上一株树苗,回去种在后山上。
据说后山那里,以前并非像现在这样森林密布,以前的后山,沙石裸露,毫无一点的绿意,时不时就会发生塌方与泥石流。
并不是村里的人没在后山上种树,而是所种之树,不管是幼苗,还是长势极好的大树,只要移植到后山就无法成活。
最后这个问题还是他们杨家村的先祖杨氏解决的,据传杨氏是个懂风水堪舆的奇人,硬是改动了山川大势才避免了自然灾害再次发生。
高铁的速度很快,七八个钟的车程,就到了py县县城。
杨致是从py县流花汽车总站转乘的大巴,刚到他家村口的时候,杨致的父亲杨钊早就坐在摩托车上等着。
杨致这次回家是轻装上阵,什么行李都没带,不过像燕窝、虫草这类补品却是没少带,所以免不了挨了杨钊一个白眼。
杨致家靠河边,是一间二层楼高的水泥房,虽然外面没有装潢,裸露出一块块石砖,但跟村里其他房子比起来还是气派不少,这显然跟杨致爸妈的辛勤劳作分不开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晚饭时间,李艺娟正在厨房张罗开,一见杨致手上的大包小包,态度和杨钊如出一辙。
“你这孩子,家里有吃有穿的,这么破费干什么。”
杨致想搭把手,就被李艺娟给轰了出去。
“出去出去,快去洗手,没听孔子说过‘君子远庖厨’?”
李艺娟语文老师的架子一端出来,文化气息十足,连杨致都不得不退让。
当然孟子的原话是:“君子之于qín_shòu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说君子对于qín_shòu,看到它们活蹦欢跳的,就不忍心看见它们死去;听到它们哀叫悲鸣,就不忍心再吃它们的肉。正因为这样,君子要把厨房安在离自己较远的地方。
杨致讪讪地退出了厨房,屁股还没捂热,就有客人来访。
农村不比城市,一回到家,大门就会关上,像这种窜门走关系的,实属寻常。
来人正是村里的老书记杨桂才,和杨致家有那么点亲戚关系。
“杨致回来了。”
杨桂才进门只看到杨致,很客套地敷衍了一句,不待杨致回礼,就直奔主题。
“你爸呢?”
杨致对于这个爷爷辈的杨桂才,其实打心里不感冒。
难道村干部的选举又要换届?
一般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找上门,寻常时候,根本就没影。
杨钊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掀开布帘从厨房走了出来。
很难得,杨致居然在自己这个实诚的父亲脸上看到一丝不耐烦。
不知道有什么事,居然让他这么不待见杨桂才。
果然,杨桂才一开口就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杨钊啊,你这算什么事,就算你不支持村里领导班子的这个决议,也不能带头搞对抗啊。”
杨钊眉头一皱,却是不急不缓道:“杨村长,你这是哪里话,我什么时候带头搞对抗了。”
“那怎么一组组长杨大力,二组组长杨树江,三组组长杨国都带着他们的组员集体搞反对,我可是听说了这三人前天晚上上你家来征求意见了。”
杨桂才觉得自己这个村长当得也太憋屈,关键时候还没有一个电力工说话顶用。
“我只是实话实说,后山那片森林可是我们花了好几代人的心血才种到那样的规模,现在说砍就砍,我第一个不同意,要是下暴雨再出现了泥石流怎么办,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还有,祖训摆在那里,身为杨家后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干不出来!”
杨桂才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硬来行不通,只能苦口婆心道。
“好你个杨钊,都什么年代了,还拿祖训出来压我,祖训能当饭吃?我还不是为了这个村子,我要着眼大局,你说说,咱这村有几个像你们家这样,有能耐盖房子的。
再说了,这树砍了再种还长,到时把钱分了再买一些树苗就是。”
杨桂才的话把杨钊呛得不行,却是实情。
杨家村地处偏远,交通又不方便,后山那片地是杨家村唯一拿得出手的集体资产。
见杨钊沉默,杨桂才将目光落在杨致的身上,他决定给杨钊再加上一把火。
“杨致,你是咱村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你来说句公道话,”
杨致再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