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银川皱起眉头,看起来是不知如何开口。
欧阳北也不催促,正经端坐,单等他开口问话。
过了良久,只听丁银川道:“据说欧阳捕头入京之时,已将那东西交给朝中大员,是也不是?”
欧阳北嘿地一笑,道:“是与不是,丁教头不妨猜上一猜。”
丁银川不动声色,道:“欧阳捕头,你可知现下有多少人被押在东海派?”
欧阳北想起天师教陈道铉、张道炎等人舍命相救,心中一痛,缓缓地道:“也是我命大,好些成了名的英雄为了区区在下,不惜与萧克寒一战,我至今深感其大恩。”
丁银川点头道:“欧阳捕头难道就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吗?”
欧阳北大吃一惊,心中想道:“听这丁银川的口气,倘若我不交出那东西,东海派便要杀人泄恨,莫非他便是传这等讯息来的?”
他心念一动,说道:“丁教头若想传话,却是找错了人。眼下那东西不在我手,已然转入杨侯爷手中,丁教头若要说项,该去找杨侯爷才是。”
丁银川摇摇头道:“不必了,我只是奉了上峰差遣而来,转几句话给欧阳捕头,至于你如何反应,自也悉听尊便。”
欧阳北一阵冷笑道:“也好!看在你我昔日还有几分交情,我就听阁下把话说完,也好让你回去复命。”他故意把复命二字拖长,存心想嘲讽丁银川一二。
丁银川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上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又安定下来,说道:“柳大人有令,若是你一,他虽然动不了你,但只要局面一转,日后不管你做得多大的官,发多大的财,他一定买通杀手,誓杀光你全家老幼为止。”
这几句话极具威慑恫吓之能事,登时把那欧阳北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柳松若要杀他,杨成梁手握证物,必然有法子报复。但若杨成梁一死,或是又朝一日失势,欧阳北必然大祸临头。想到今后成家立业,每日尚须提心吊胆过活,忍不住脸上变色。
欧阳北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就是这几句话,还有别的吗?”
丁银川点头道:“就是这几句话了。”
欧阳北低头不语,忽然叹了口气。
丁银川趁机说道:“欧阳捕头若是心中烦忧,何不把那东西奉上,也好图个平安?”
欧阳北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道:“丁教头啊丁教头!我若是那贪恋荣华富贵之辈,早在扬州便我便把那东西双手递上了,何必拖到现在?劳烦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就说我欧阳北的这颗头颅早就洗得干净,有种的尽管来拿!”
丁银川听他说话口气渐渐大了起来,便板起脸来,冷冷地道:“我念在往日相识一场的份上,该说的也说完了,欧阳捕头请自重。”说着站起身来,往外便走。
欧阳北看着他的背影,想到此人方才在客店之中与其他锦衣卫有些不睦,忍不住道:“丁教头,这些日子真生受你啦!”
丁银川全身一震,头也不回,说道:“欧阳捕头何出此言?”
欧阳北道:“都说你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现下和一帮杂碎混账在一起,难免身上不干净。我说你委屈,那是看得起你。”
丁银川转过身来,大怒道:“混蛋!我不过是混口饭吃,你又何必侮辱于我?”
欧阳北装作满脸不在乎的神气,说道:“丁教头何必动怒?若是心中坦荡,便只当我是放屁,也就罢了。”说着淡淡一笑,道:“若是心中有鬼,你便杀了我,也是心中有鬼。”
丁银川双手握拳,全身骨骼劈啪作响,眼中布满血丝,只听他咬牙道:“我是心中有鬼!那日我便该死在刑场,好让我全家沿街要饭,妻女靠着出卖贞洁的肮脏钱来养家糊口。欧阳捕头,你何曾想过我这种人的处境?”
欧阳北见他这幅模样,想他一条铁骨峥峥的汉子,却要如此度日,心中感慨。
丁银川越说越响,大声道:“这世道有多难啊!你要路见不平管那闲事,随时落个不得好死,到头来谁倒霉?谁可怜啊?都是自己的家人!欧阳捕头,我自甘肃一路打到湖北,在死牢里我也想通了。日后我只管本份度日,忠君报国,这一身本领都卖给帝王家,别的什么再不多管!”
欧阳北听罢一声叹息,摇头道:“罢了,你如今自甘堕落、为虎作伥,死时留下骂名,终究不会得什么好下场!”
那丁银川听他如此说话,眼睛都要瞪出血来。
欧阳北寻思道:“凭丁教头的武功,如果想要伤我,只怕是手到擒来。不过我与他好歹相识一场,想来他也不会暴起伤人。”
丁银川听罢冷笑一声,说道:“欧阳捕头,你现在大言不惭,话里话外都在骂我是个无耻小人。但你可知道外头又是如何编排于你?”
欧阳北心中一凛,脸上依旧不动神色,笑道:“这我倒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只要不是教头编些由头来唬我,但说无妨。”
丁银川正色道:“本来你欧阳北为了广升号马家灭门血案千里奔走,弄得是弃官重伤,江湖中但凡有点血性的好汉,谁不夸赞。连我远在甘肃边地,也都对你这等举动挑大拇指赞成。待得各方好汉都给东海派拿住,只有你自己侥幸走脱之时,天下间的英雄都替你高兴祈祷,说是上天不薄,总算知道体恤好人性命。谁知才不过数月,江湖上便又传出了另一种说法,实在是难听以极。”
欧阳北一声冷笑,说道:“到底什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