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当那樵夫来到书生面前时候,不绝于耳的暴雨声竟是小了很多。
书生看着身上没有一滴雨的樵夫,两只眼睛有些发直,而且从刚才他口中唱的歌判断,心想此人莫非是山里的神仙所化?
“神仙。”书生冲走近的樵夫拱手,恭敬道。
那樵夫听了哈哈大笑:“你这读书人在说笑么?我一个山野拙汉连吃饭都犯愁,哪敢当神仙二字啊!”
书生听了不信道:“汝若非神仙,为何刚才口中所诵,尽显出神仙的风范来?汝吟的那句‘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黄庭》乃是道德真言,若非神仙,岂能懂得这个?而且茫茫暴雨中,汝身上一滴雨都没有!”
樵夫听了笑意更浓,摸了摸满脸的胡渣道:“实不相瞒,我住的地方与一名得道高人相邻不远,刚才我唱的那词名叫《满庭芳》,就是那高人教我的,他见我砍柴为生终日劳苦,所以传了这词给我,一来平时常常念唱可以解困静心,二来念到专心处,可以避难消灾,也因为这样,我才没有被淋湿;你看,我被你这一扰,专心也乱了。”
樵夫话音刚落,大滴大滴的雨水顿时将他淋了个透。
“啊!”书生听后连连致歉:“学生无知,扰了你的仙言真语,恕罪,恕罪。”
“哈哈,你这书生莫要拘谨,现在这么大的雨,前面山路陡峭,恐有泥石流下,要是继续前行实在太危险了!”樵夫并不在意书生打断了自己的念唱,反而豁达道:“你且到我屋里避雨,待暴雨过去了再上路,功名虽重,可冒雨丢了性命,就不值得了。”
书生觉得樵夫说的有理,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再次拱手谢道:“多谢兄台,既如此,学生叨扰了。”
由于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书生跟着樵夫来到他住的茅草木屋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暗起来,屋子里有些漏水,而且仅有一床一桌一椅,便再无他物。
这个年代,蜡烛和油灯都是有钱人才拥有的东西,好在那樵夫平时会把一些干柴放在床下,因为那儿就算下雨,也不会被全部淋湿。
所以在夜幕到来,暴雨停歇云开雨收之后,樵夫就用床下那些没有没淋湿的干柴,在门前燃了一小堆篝火,与书生就地而坐,有句没句的聊了起来。
书生介绍自己姓高名冬,字善玄;而那樵夫则说自己自幼丧了父母,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姓名,叫做夏威。
书生看着乌云散开后的星空,感叹道:“曹孟德曾有言‘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只叹他这一世之雄,而今安在?我真羡慕那长江无穷,亘古不变;你说那教你《满庭芳》的高人,他定也能犹如长江一般,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樵夫夏威听罢,抓了抓满是胡渣的脸,依旧摆出一副豁达的笑容:“你这学生何故作此花甲之年才有的感叹?古人云:‘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依我看来,天地间没有一瞬间不发生变化;而从事物不变,亘古轮回的一面看来,万物与自己的生命同样无穷无尽,你又何必羡慕那些高人隐士呢?”
高冬一听顿时呼吸为止一滞,双眼向樵夫瞪大的同时心中惊叹:这山野林间,居然有这等觉悟的高人!这樵夫看上去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居然有这等高深境界的感悟,己所不及。
不过高冬毕竟度过多年书,肚子里的墨水以思想也不是“吃素的”,当即顿悟叹道:“古人又有云‘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只可惜我两空谈道理,却无酒助兴。”
樵夫夏威听了一拍大腿:“足下能领悟至此,可见我两趣意相投!”
有时候知己兄弟就是这样,一句话的想和,接下来的情意自在不言中。
接着,樵夫夏威大步走进屋子里,也不知从哪抱出一个土坛:“此坛内的酒是那高人赠予我的,我以珍藏多年,既遇德玄兄这样的知己,此时不饮,更待何时?!”
樵夫夏威直呼书生高冬的字,还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佳酿,可见对他已然对其万分亲切,由于没有杯子这种高端的东西,夏威揭开酒坛,抱着坛子大大灌了一口:“好酒啊!”
高冬接过夏威的酒坛,同样豪饮一口:“好酒!”
这几口酒下肚,两个人都有些醉了,轮到樵夫夏威饮酒时,只见他抱着坛子坐在地上有些摇晃,口中言道:“善玄兄,你考取功名,是为了什么?”
书生高冬接过酒坛,咕隆咕隆又灌了几口,“咔”的爽了一声,晃着脑袋说道:“我,我啊……大丈夫在世以求取功名,安邦治国为上,故而为之。”
“非也!我看你眉宇间充满哀怨之气,此言太虚,可为我说出实情么?”夏威在高冬喝酒之后,又接过了他的酒坛。
高冬越发佩服这个叫做夏威的樵夫,这人真的是一个樵夫么?!他无胸中的学问觉悟,还是察言观色,已经超出了普通人太多太多。
“夏威兄长所言极是……”高冬醉醺醺的说出了实情:“我,嗝儿……我啊!奶奶的,我在村里,是个秀才……”
书生高冬酒意正酣,情至深处以后,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我为秀才无名无利,平日在村里,就去市集为人书写对联字帖,换些微薄财物,勉强求个温饱。”
“我与所居村中,村长的女儿两情相悦,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