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云烟的耳光落下去那一瞬,张原的目光是有些古怪的,至少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女子来帮他出头。
二人从侧廊穿过两重院落,一进入正厅,张原就感到浓重的敌意扑面而来,索性长身而立,拱手随意地道:“不知殿下召见,有何要事?”
“无礼!大胆!还不速速跪拜?”后面的太监阴声喝道。
张原道:“草民乃方外之人,不对凡人跪拜,还请殿下恕罪。”
魏平一的目光早被张原身后女子那曼妙起伏的身姿吸引住,对二人的话恍若未闻,轻咳一声,温言道:“这位小娘子,请抬头一见。”
白云烟暗道不妙,无奈之下还是依言抬起头来。
魏平一目光一滞,呼吸平白急促了几分,苍白的脸上忽然多出几分血红,颤声道:“走……走近前来一些。”
白云烟心中长叹一声,皇族不比一般世家,今日之劫看样子是避不过了,暗道不如今日撞死于此,免得自己这幅脸蛋徒惹祸害,牵连了夫君。
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张原横手拦住,心中顿时又甜又苦。
“如若殿下无事,草民先行告退。”张原道。
魏平一勃然大怒,一旁的杜子安微笑着,似打着圆场道:“张兄且慢!今日群贤毕至,共贺龙门之喜,却少了一样东西,令此间失色不少,殿下也为此揪然不乐啊。”
张原面无表情地道:“噢?那少了什么东西?”
杜子安的目光看向白云烟,眼中异光闪烁:“当然是张兄的夫人,号称诗舞歌乐四绝的白大家。张兄虽然有幸抱得美人归,却令这松间月失色不少,连带这鸣鹿大宴也索然无味了啊。”
“所以,还请白大家一展四绝才艺,让我等一饱眼福,让殿下一逞所愿才是。”
让一个已为人妇的正妻,在这风月之地、众目睽睽之下吟歌弄舞,这是自古未闻之事,即便白云烟曾经屈身于此,也不会有人提出这样近乎羞辱的要求。
而杜子安,就是要羞辱她、折辱她,同时狠狠的打击张原!让他成为众人的笑柄!
白云烟对着杜子安怒目而视,心道自己还是看走了眼,没料到此人如此阴狠恶毒,但若是献上歌舞就能安然脱身,她也愿意这么做,只是怕他不高兴,于是拿眼望向张原,想看他是什么意思。
张原却不看她,脸色沉静若水:“此女之舞,我一人独赏;此女之歌,入我一人之耳;此女之诗乐,为我一人独鸣。除此外,不为第三者闻之!”
他这番近乎横蛮的话说出来,听得白云烟忧心之余,又恨不得立刻投怀送抱。
夫君,你要不要这么耿直!上面坐着的毕竟是皇子,后面代表着庞然大物般的朝廷和世家啊……
但他这番话却无从指摘,无论是法理还是情理都怪罪不得,若是正室夫人都能随意为人取乐,那大魏律例也会成为笑柄。
满堂寂静无声之际,松间月的老鸨跳了出来,脸上横肉显得蛮横无比,一把攥住白云烟的手腕,尖声道:“骚蹄子,你私自夜奔相国府,还敢出现在这里?”
又对张原厉声道:“张公子,那一夜嫁与你的另有其人,却被这个天杀的偷偷换了过来,老身待会就把真正的夫人交给你,只是云烟却必须留下了!”
老鸨自从得知,娶白云烟之人乃相国府的庶出四公子之后,早就后悔不迭,如今逮住机会找个借口索要回来,再献给三皇子,那就是大功一件,什么赏赐都少不了!
魏平一赞赏地点了点头,板着脸斥喝道:“既是如此,张原你不得阻拦,否则孤不但拿下你功名,还要重重治你!!”
杜子安已经绷不住虚假的微笑,虎视眈眈地道:“既然还是伎子一个,那还不快快献上歌舞,取悦我等?”
同在正厅之中的一甲进士和少许文臣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一幕,能够折辱这昔日高高在上的花魁行首,四绝仙子,亦令方才成为人上人的他们感到一种快慰。
“舞!舞!舞……。”厅内所有人纷纷敲击着桌案,齐声喝道,在一束束充满恶意、狰狞、yù_wàng的目光中,白云烟的脸色愈发苍白,娇躯摇摇欲坠。
忽然,张原开口,压下众多杂声:“云烟,作诗一首。”
四周一静,众人权当张原屈服,神色更是得意非常。
知道他性子的白云烟全然不当他妥协,又惊又喜地望了对方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昵的称呼她啊……
“夫君,以何为题?”
张原想也不想,淡淡地道:“七杀!”
白云烟眸中一凛,深深地凝望了自己的男人一眼……
祥和富贵的丝竹之乐中,少女环视着一个个身着大红官袍,志得意满的新晋官员,感受着一双双充满赤裸裸色欲的目光,朱唇轻启,清声冷吟: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不知蝗蠡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锵!!
在众人犹自品味诗中之意时,忽闻剑作龙吟,剑光大作,余音未绝之际,一蓬鲜血陡然洒出,连同一支胖乎乎的断臂横飞出去,掉落在魏平一的桌案前,溅了他一脸的血!
好个张原!
老鸨呆呆地看着自己齐根而断的胳膊,犹自没能醒悟这是怎么回事,待得剧痛钻心,方才扯着嗓子发出泼天般的痛嚎!
“啊!!!!!!!!!!杀人啦!!!!!!!”
暴起一剑削断这老鸨抓捏白云烟的手臂,张原又一个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