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亚抑制了脱口而出的冲动——服从在这里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服从蛛后,而另一种则是服从自己。但不论是那种含义,在明确说出来之后都会造成反效果。
服从自己,会造成主母们的敌视和反弹,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无形间等于剥夺了女族长们的权势,那么之后自己希望推行的政策必然要经受更多的磨难。
而服从蛛后,则等于在卓尔们面前愈加凸显女神的地位,如此带来的效果同样不利于王权的控制。一旦在未来某时,罗丝与夏亚为敌,「神使」这层马甲将会失去任何效用,这样的结果只能是给蛛后做嫁衣。
场上恢复平静,第一家族巴塞罗主母都闭上了嘴,有她作为参考榜样,其他族长自然不会触及黑发男子的霉头。
夏亚不再理会那些主母,而是转过身子,巡视着台下着装各异的卓尔们,平静地思考着自己该对下面的家伙们说些什么。
眼下就摆着一个迫切的事——面前所召集卓尔士兵的忠诚度,夏亚想想就觉得都是问题。
卓尔家族的命运与个人息息相关,即使森严的等级区分残酷而不留情面,生活的质量也是差距甚远,底下的人即便有再多的不满和怨言,至少在家族遇到危机之时都会站出来——破败家族的成员往往过得更惨,这是他们的思维共性,但这也导致国家概念的弱化。
首先要有家,其后才是国。这或许与卓尔的发展规律有关,按照瑟希莉丝大祭司的说法,卓尔历史上更多的还是扮演侵略者的角色,而除了扩展版图之外,更多的只是情感上的冲突。
卓尔们不时中发动对外战争,但来自外界的威胁却是不多,这可能是和国土的位置有关——地表的敌人似乎对夺取地底世界兴趣不大。
以至于在思维深处认为只有内患而无外忧,这种观念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卓尔,而蛛后信仰则更加强化他们的利己主义。
这种观念和制度下的军队连凝聚力都没有,所谓的战斗力又何谈起?
夏亚很懒,而且改造国民意识是一件长久的工程,若不是涉及到自身的安危,以及目标的实现,他又怎么愿意去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甘地曾说过,国家的文化蕴含在人民的内心和灵魂之中。按照这位伟人的说法,夏亚不由地自嘲着——或许自己在做的也能称得上是项灵魂工程?
想法付诸实施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一个过程,然而,没有行动的话,想法就只能是一个想法。
如果说,蛛后罗丝的强权是一柄约束卓尔行为的利剑,那么,民族仇恨则是凝聚人心最好的粘合剂——夏亚总有种感觉,自己会在恐怖主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各位族长、祭司,以及各位被征召的英勇战士们。”
“这座古尔罗拉在伟大而公正的罗丝女神的眷顾下,屹立于这片地底世界已有千年之久。”
“忘记历史就是背叛过去,请扪心自问,还有多少人记得古时已久的仇恨和大义?”
“我不知道在你们这些人在小时候的教科书里学到了什么,噢我忘了,大部分人连字都认不清。”黑发男子嘲讽着台下的士兵们,他回头忘了眼后方的主母们,其中责备的眼神不加掩饰。
“卓尔,是世界上最为优秀的种族?”夏亚放着地图炮,并继续抨击道,“有的人品尝着来自安苏上好的红葡萄酒,而有的人,连一口黑麦面包都吃不上。”
“当你们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东西,只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拱手送人。”
“当你们为家族鞍前马后,”
他忽然闭上嘴,看着士兵们的反应,表面上没人说话,而那双双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让夏亚知道,自己说的话多少还是有点作用。
夏亚看到队伍中一道熟悉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崔斯特,那个原本应该死去的家伙,在他的庇护下,现在好端端地站在队伍的前列。
这应该是佐恩的安排,夏亚对着那位年轻的卓尔稍稍点头。
即便是没有亲眼目睹,但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在等级分化极为明显的地方,往往伴随着贫穷和祸根,而上位者似乎从来都不知道,随着日积月累的沉淀,这样的现状最终将成为反对暴政的能量基础。
自己要做的,不过是添把火而已。
既然以「神使」的身份公开亮相,那么不给蛛后和主母们挖个坑总是对不起她们。他继续在卓尔们的伤口上撒着盐,“世界上确实存在太多不公平的事情,即便是在我的家乡也是。”
“换成是我,一个连生活基础都无法保证的地方,自然也不可能得到我的效忠。”
“在远不可及的过去,卓尔不叫卓尔,而是和那些尖耳朵们一起,被统称为精灵。地表的世界本该有属于我们的一份,然而,那些该死的精灵竟然将你们驱赶出部族,甚至赶尽杀绝,逼迫着钻进这片成天不见天色的鬼地方。我想,当你们出生之后,从小不断被灌输的应该是着这样的概念吧?”
“又一个千年过去了,古尔罗拉依旧如此,除了向着地底越挖越深之外,哪怕只有一眼,你们真的见过那叫作太阳的东西?”
“是什么拖住了你们坚忍前进的脚步?是什么蒙蔽了你们看清真相的双眼?”
“沉迷争斗不可自拔,你们哪怕能为亲人争取到一块能填饱肚子的面包?”
“当你们的刀刃指向自己同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或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