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死的,不……我不能那么做了!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某日深夜,一张银绿相间的精致单人床上又再次响起了含糊不清的呢喃梦呓,虽说此时还远远未到黎明降临的时候,可这间房间里却几乎亮如白昼。
“……离我远点……不,别靠近我……你是什么……”
这房间的布置可以说是井井有条的。
虽然在细节中随处可见昂贵的家具与陈设,可若是有人第一次来到这里,那个人第一眼感受到的绝不是什么贵气逼人,而是一切该有序的东西都被整理得条理分明。书架上的书籍一套套排列得严丝合缝,陈列柜里的收藏物互相之间隔着相同的距离,每个犄角旮旯里都没有半点灰尘。
“……不要再过来了……不……不要再过来……”
这里本是一座相当古老的庄园了,但住在这里的人却依旧谨慎地对待着这份先辈传下来的祖宅,秉持着近乎严苛的生活习惯。这份源于姓氏的荣誉感,使得这个家族从不敢轻视先祖留下的高贵传统,哪怕绝大多数巫师都早已认为那只是一种陋习。
“……放开我!”
突然间,就在书桌上那只品种为匈牙利树蜂的火龙模型抬起头、喷出一团火焰龙息的那一瞬间,一声高呼自被窝里响起,随即床上的人便猛地坐了起来。
这是一个相貌颇为英俊的大男孩,他那头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金色短发已经被枕头蹂躏得好似鸡窝里的麦秆,额前的刘海甚至都被渗出的汗水粘得黏成了几绺。这幅狼狈相若是放在过去,绝对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呼……呼……”
他不断地喘着粗气,顺手还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将凌乱的头发都拢向了脑后。这纯粹是无意识的行为,因为小时候自己一直都是这个发型,现在虽然不再喜欢那么做了,可从小养成的习惯却终究刻进了骨子里。
“……可恶!”
在平息了一下粗重的呼吸之后,他双手握紧了拳头,重重地锤在了身侧的床垫上,发出了“嘭”地一声闷响。
“亲爱的,是又做噩梦了吗?没事吧?”伴随着走廊里的一阵脚步声,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声,“我可以进来吗?宝贝?”
“不,不用……我没事,母亲!”他一听,立刻高声回答道。
“真、真的没事吗?哦——”外面的声音明显是迟疑到了极点,那是一种既担心孩子又不想惹得孩子不高兴的感觉,“好吧……如果你需要,妈妈一直都在的。”
“我知道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嗯,或许就是上次父亲把母亲带回来之后吧?当时一见到母亲回家,他马上就扑了上去,可一转眼却又当场昏倒了。据家族的治疗师说,他那是心情激动导致的精神波动过于剧烈,从而引发的暂时性昏迷。
其实表面上看也确实是这样,因为才没过多久,他就自己醒了。
可自从那天以后,他就开始做起了噩梦。刚开始还只是隔一段时间做一次,虽然梦境出奇地相似,可他还并不算太过在意。
然而,很快噩梦就开始频繁了起来,从五、六天一次到现在的几乎每晚都会出现,事态已然变得严重了起来。
当然,治疗师肯定是看过了,而且还不止一位。别说是家族聘用的专属治疗师,就连全英国魔法界最有名气的圣芒戈治疗专家都特地请来家里出诊过了,结果却几乎没有查出来什么东西。
之所以说是“几乎”,这是因为那位专家虽然未能诊断出具体的问题,可噩梦频发缘由的大方向却基本被他定在了“灵魂”上头。
只可惜,诊断失败就是诊断失败,问题并未得到解决。
不过唯一有一点,却是他从都到尾都未曾告诉过任何人的。其中包括他的父母,也包括了所有为他诊察过的治疗师。
事实上,这一点不是他不能说,而是他也不知道究竟要不要说。是的,就现状来看,这个可怕的噩梦甚至都已经影响到他的休息了,不充分的睡眠让他每天越来越疲惫,精神状态更是差到了极点。
可是他偏偏……还真有点不舍得这该死的噩梦就此离自己而去。在心生恐惧和厌恶的同时,他的内心却是动摇的……因为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自己体内不断地滋生着、成长着、发酵着、蔓延着……
这是一种混杂着痛苦的诱惑,令他难以将其割舍断绝。
“可是……可是……”他抬起手来放在自己眼前,看着在指间一闪而过的那抹漆黑,低声自语道,“为什么非得要我去做那些愚蠢的事?上次不是都已经证明了吗?事实就是,连韦斯莱都不是什么蠢货……要我去杀了麦克莱恩?我可还没被那无聊的噩梦给吓疯啊!”
非要说的话,那一场场相似度极高的梦境中都出现了一团如墨的黑色,那团黑色一次次地向他逼来,然后不断地纠缠着他、撕扯着他、啃噬着他……虽然梦中并没有痛感,但那逼真的梦境却回回都让他肝胆俱颤。
那种被未知的黑暗吞噬殆尽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太可怕了!
哪怕他从小就不肯承认自己的胆量不大,可在现如今的遭遇之下,自己不够勇敢的事实却已经无可否认了。
“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可它既然一次又一次地鼓动着我要去设法杀死麦克莱恩,那岂不是间接地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