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城之变牵动着各方敏感的神经。晋侯刚刚登岸,早已守候多日的郑国密探迅速回去报告。所以第二天天亮之时,掘突已经得到消息。他立马轻装急进,带着弦轲先行往回赶。此时的晋侯则退回城东五里之外,靠着一些简单的工事驻扎起来。昨夜偷偷开门的荆生,也已带着申侯和姬宜臼前来汇合。
申侯虽有掘突的承诺和暗示,却不知道这些背后的谋划。所以他得知晋侯突袭擒得姬余臣后,可谓大喜过望。他肉麻地吹捧道:“晋侯真乃神人也!您奇兵天降,剿灭乱臣贼子,此功可以比肩昔日周公平‘三监之乱’那。”
“岂敢,岂敢。寡人只是按照事先布下的奇谋行事罢了,怎敢和祖先比功。”晋侯谦虚道,“真正厉害的还是郑伯。他现在在哪儿了?”
荆生回复道:“在郑城,应该已经往回赶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准到。”
“郑城?”晋侯显然还没来得及摸清来龙去脉,有点紧张地问道“难道圣六师没退?”
“退了退了,已经退回到三四天路程之外的镐京。”
“那就好,那就好。”晋侯长舒一口气,开心地笑道,“寡人就知道郑伯智谋过人,他谋划的事情没有办不成的。”
“那当然。寡人这个女婿,先王这个连襟,那可是不世出的奇人。”申侯赶紧也拉着姬宜臼来蹭热度。
晋侯一愣,想不到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反应过来后赶紧道喜:“原来您老终于得偿所愿了,真是好事多磨阿。”
荆生看两方互相寒暄,越扯越远,赶紧提醒道:“诸位,情势紧张,咱们是不是先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晋侯一拍脑门:“是呀是呀,这才是大事儿。如今当务之急是得稳住芮伯,人家手中有兵那。寡人算是把他得罪透了,自然没脸上门。这事儿还得劳烦你们出马。”
“没问题。”申侯拍着胸脯说道,“寡人这张老脸,芮伯总得卖些面子。咱们站在正统大义这边,他会知道分寸的。”
“那就拜托了。等郑伯到了,下一步就好办了。”
于是,申侯便大摇大摆地去见芮伯了。已经把姬余臣捏在手上的他,自以为再也不用投鼠忌器了,颇有些恢复当年国丈的霸道气势。
“芮伯,别来无恙阿?”
“哼!明知故问!你等在我芮城如入无人之境,还好意思舔着脸问寡人是否无恙?简直厚颜无耻!”
“呵呵,寡人只是礼貌而已。您这样对老国丈说话,怕是有些不礼吧?”
“老国丈?”芮伯从申侯的语气中嗅出了变化,“你们把携城天子怎么了?”
“什么携城天子?乱臣贼子而已!”
芮伯一惊,难道晋侯已经把姬余臣给废了?
申侯见芮伯没了气势,便趁热打铁:“如今天子之争已了,正统之位已明,您可要站好队阿!寡人这是给您送立功的机会来了。”
芮伯陷入了思想斗争。他不甘心像个玩偶一样被牵着鼻子走,但又怕万一大势已定不配合是自讨苦吃,于是虚晃一枪道:“寡人向来偏向申城天子,这您也知道,但是……”
就在此时,侍从打断芮伯的话,急匆匆来报:“君上,卫侯到访。”
“什么?”芮伯一愣,“那就请他稍后。”
“来不及了,他听说申侯在里面,立即硬闯了进来……”
果然,卫侯人未登堂声先到:“芮伯阿芮伯,申侯蛊惑人心,您可不能乱了方寸!”
道不相同,分外眼红。申侯像翻身的农奴一般,再也不愿看周召脸色行事。他当即怼了过去:“卫侯休要扰乱视听,大家都该顺天命、走大道,不要在正统的大是大非上执迷不悟,否则定会遭到列祖列宗的责罚。”
“寡人没兴趣跟你讨论哪个天子是正统。”卫侯对申侯的小人得志是嗤之以鼻,“寡人就问芮伯一句,您还要不要芮国的脸面?”
芮伯没想到卫侯如此凌厉,一时给唬住了。
“晋侯先是不请自来,咆哮和会后又不辞而别,如今不但无故侵略,竟还破城而入,甚至肆意抓人!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在芮国的地盘上发生的。寡人若是芮国之君,受此奇耻大辱,不如削国自裁算了!”
申侯从未见卫侯这般“慷慨陈词”过,心中顿觉不妙。老狐狸这样完全不顾情面和礼仪,摆明了是玩激将法阿!
果然,芮国的大臣开始骚动,从窃窃私语到义愤填膺不过几秒钟的事情。带头的几个大臣甚至开始叫嚣,要夺回姬余臣,羞辱晋侯一雪前耻。
申侯慌了,赶紧放下架子劝和,可是已经没人听他说话了。面对眼下近乎失控的局面,芮伯无论是迫于舆情,还是真心受不了羞辱,都得和晋侯正面对抗了。
“众臣听令!”芮伯面色凝重,在沸反盈天的朝堂上大吼一声,“司马持符,全军集结,与敌正面对阵!內宰持节,严告晋侯,速退兵放人!”
一时间,芮国的朝堂上群情激昂。卫侯佝偻的身子定立堂中,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冷笑。申侯已不知不觉退到堂边,惶惶如丧家之犬般找了个机会赶快抽身。
申侯一回大营就哭诉,搞得晋侯不由紧张起来。芮军虽是小国之兵,但好歹是正规军队。晋军虽来自强国,却是奇谋突袭而来。那洪水漂流可比不得正常船运,不但运输的人数有限,连战车战马、粮草辎重都参差不齐。真要打起来,晋军还真的挺悬。
晋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