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下车,在一间客栈前暂且停歇下来。
黄三元站在沈康身后,低声笑道:“.公子,来了广东,是否要给家中夫人小姐带些特产?”
沈康转头看向他,问道:“难道顺德县有什么好物?”
黄三元笑着拱手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顺德县的香云纱,可谓一绝。”
“哦?”沈康有些好奇,转眸看向江柳愖,问道:“江兄见多识广,可曾听过香云纱?”
江柳愖摇了摇头,道:“名儿响亮好听,却是没听过。”
黄三元拱手道:“二位公子有所不知,这香云纱制成衣服,穿在身上活动时“沙沙”作响,故名又叫响云纱,乌黑透亮,所以又称为薯莨绸或者黑胶绸,只因染织工艺有限,颜色正面是黑,反面是褐,所以并非广受欢迎。可是此纱穿在身上凉爽怡人柔软轻薄,也算一绝呀。”
江柳愖点着黄三元笑道:“果真是苏杭出身的,对于丝绸如此了解,这东西听着倒是新鲜。”转头对武阳道:“去买上几匹带上,回头分给家中长辈女眷。”
武阳拱手道:“是,公子。”
沈康笑着道:“既然如此奇特,那便去置办两匹吧。”
黄三元拱手答应下来。
众人进了客栈,又是一番歇息,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众人总算养足了精神,打算用罢了朝食,便出城上山,一行人来到客栈楼下,在掌柜的指点下,去到了顺德县城中有名的茶楼。
此楼名叫春祥茶楼,说是茶楼,其实是吃早点的地方。
现代的广东人素爱一早来到茶楼,点上一壶茶,叫两样点心,闲谈或是看报,不亦乐乎。
而此时的广东早茶文化,还只是初具规模,一般有闲适时光来茶楼待上一整日的人,多是读书人,或是富贵人家的老爷公子,普通百姓们自然没有这个闲心。
正所谓“有钱楼上楼,无钱地下蹲”,既然名叫茶“楼”,那一楼门市便用来卖糕点饼铒。楼上中间设厅堂雅座,周边设安静套间,茶价也较高。
一行人进门便被请上二楼,寻了个安静角落坐下,叫一壶普洱,几样点心,尝试起广东人的这份舒雅闲适。
隔壁桌坐着三名年轻书生,交谈声音不大,但在安静如此的环境下,还是让人很在意。
刘源背对三人,抿了一口茶,看向沈康等人,淡淡的笑了一下。
刘源这笑,并非是没有原因的只因那三人谈论的,是甘泉心学。众人有意无意间,便也就听入耳中。
一青年道:“老释儒乃一根同枝,予曰同枝,必一根矣,同根同枝,伊尹夷惠,释与我儒,根株两分。”
江柳愖忍不住轻笑一声,半口普洱险些喷溅出来,王麓操缓缓从怀中拿出他那“怀袖雅物”,在胸前扇了扇,淡然看向江柳愖。
江柳愖抬手擦擦嘴角,乐不可支,低声道:“并非我存心嘲笑,只是这样陈旧的观点,何必拿出来赘述,还如此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简直就是装模作样。”
江柳愖所笑,乃是笑其无知又做作,顿了顿,道:“生怕旁人不知读了两年书,哄骗无知妇孺的高谈阔论,没得意思。”
刘源略微摇摇头,却并不出言教训江柳愖,孩子们有看法,即便不该如此直白,也不能过多干预。
然而江柳愖这一番尖酸又直白的话落入前方三人耳中,便成了赤果果的挑衅,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人轻轻将茶杯扔在了桌子上,茶杯中尚有半口茶,也淌了一桌子。
三人站起身来,扔茶杯的书生眯了眯眼睛,不屑的笑笑,拱手道:“这位小兄台有何指教,何不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一说?”
这人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广东话。
江柳愖等人只知道他不满,却根本听不懂。沈康唤来黄三元黄三元拱手重复一遍,江柳愖这才起身,利落的拱手回一礼,笑着道:“阁下所言,不过是复述书中之论,毫无新意,若有心辩驳,可否以官话对答?”
江柳愖向来不是能吃得下亏的主,本来心中就是不认同,又被人问到,当然是毫不退让的。
此时,一个身穿粗麻衣的老叟轻轻将茶壶盖揭开,夹了一筷子粉果,吃的是饶有兴致,听闻两桌少年的话,与一众食客一般抬眸看去。
三名少年哼笑,道:“正有此意。”这四个字开始,便用带着口音的官话与江柳愖对话了。
小二哥拎着茶壶上楼,环视一圈客人的桌子,瞧见有人将茶壶盖掀开,便上前为其添水。
来到角落老叟身边添水,不由得蹙蹙眉,低声道:“这二楼是贵人们喝茶吃点心的地方,你瞧瞧,那边的读书人要论仗了,您一身粗布麻衣的,快些吃,吃完赶紧走吧。”
老叟夹着粉果咬在嘴里,囫囵的笑笑,巴拉巴拉嘴边花白的碎发,笑了笑,和善的点点头道:“好好好,加满便好。”
小二将茶水加满,该说的话也说了,也不好真的变脸将人赶走,只好愤愤的离开。
另一边,一个青年站起身来,拱了拱手,然后道:“甘泉之学,务求自得者也,世未之能知,其知者且疑其为禅。未知兄台何以为?”
他以为,甘泉之学是自得之学。但是,时人却以甘泉之学为禅学,不知道你怎么看。
江柳愖拱了拱手,笑着道:“墨氏兼爱,杨氏为我者,老氏清静自守,释氏究心性命者,彼于圣人之道异,然犹有自得者也。”
青年笑了笑,道:“阁下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