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周笑道:“你这人,忒合我的脾气,改日我再来武学寻你喝酒,你可不要不认我啊。”
郑游之笑笑,道:“哈,你来我便请你。”
孙周举起酒碗道:“说准了!我可一定要来!”
“哈哈哈!”郑游之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吴恺笑道:“来!干了!”
“干!”
破旧的酒碗相互撞击,晶莹的酒水零星飞溅,少年爽朗的笑声,随着在半空翻动的酒幡,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清亮。
两日以后,由知府和学政提督所主持的簪花宴便如期进行了。
新中选的秀才们换上生员衫,一个个意气风发。所谓的生员衫,就是用玉色布绢所裁缝的直缀长衫,这件长衫可不是普通人能穿的,它代表着当代士人的身份。
刘术为沈康捋直了皂缘宽袖,沈康已然适应了刘术的服侍,自觉的抖抖衣袖,然后转过身去,让他方便为自己戴上冠帽,这冠帽乃是时下时兴的皂条软巾,后垂两带,俗称“儒巾”。
穿戴好了这一身生员服,沈康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文气,刘术端详了一息,笑着道:“公子若是再配上一把折扇,一块美玉,那便是齐整了。”
沈康笑着转眸看向墙面上挂着的刀,道:“我却觉得,该佩刀才齐整。”
刘术略有些惊讶,道:“公子,您别是当真的吧?”
沈康目光炯炯凝视他,面色慎之又重。
刘术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下一沉,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住了,问道:“公子此话当真?”
沈康咧嘴一笑,道:“你家公子看起来像是傻瓜么?”
刘术小脸一塌,连连用手抚着胸口,长呼短叹道:“诶呦,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诸天神佛保佑啊。”
沈康笑道:“我不过是逗逗你,也就你能当了真。”说完,他又看了看那把刀,摇摇头,小声嘟囔道:“一定很拉风。”
房间就这么大,刘术哪能听不到他的嘟囔声?听闻此话,他心里又是一提,敢情儿公子心底里是真的想穿着一身儒衫配把刀啊?
幸亏,公子是个有分寸的人,若让外人瞧见了,定然贻笑大方。
王麓操等人一个个的走出了房间,沈康走出门来,正巧与江柳愖同时。二人互相瞧瞧对方,又看向楼下几个相熟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身衣裳,得来不易啊。
他们没有坐车,结伴同行,穿着这身衣裳,在汝宁府的大街上行走。正是春红柳绿的季节,汝宁府的微风带着春的和暖与花的芬芳。
少年们正值大好年华,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他们浑身上下都闪烁着光芒,透露着毫不掩饰的自信。
这一日,是美好的。
来往行人,路边店家,无不踮着脚翘首看去。
“天啦!这是哪儿来的少年!”
酒家的小姑娘看着他们,两眼发直,面容娇羞,忍不住用手帕遮住半张脸,低低的叹道:“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人儿啊!”
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注意,全都放在他们身上。
江柳愖今日显得十分内敛,低声道:“沈三,你若是夺得了院试案首,那可就圆满了。”
沈康笑笑,回道:“我学业不如王兄,甘拜下风,并不觉得遗憾。”
王陆安被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一面保持笑容,一面低声道:“咱们,是否太张扬了?”
沈康一扬头,笑道:“该张狂时,何须自谦?”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至少,如今的自己,已经达成了一个小目标。他所拥有的,绝不仅仅是这一身儒衫,更多的,是这个社会,整个大明国,对自己的肯定。
人都是需要被肯定的,无论内心多么强大,也泯然众人。
他可以从容,面对新的开始了。
旁人或许都碍着王麓操,不好意思说沈康没能连夺小三元是个很大的遗憾。但对于沈康来说,他确实并不在意。
他知道,在未来,他还会遇到更多学业高于自己的人,他清楚的了解自己,不是他没有争魁之心,而是,他相信,即便是连夺六元,也不过是个虚名。
他相信,自己来到这里,是带着天生的使命的。
他的路,他清楚。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府衙门外,还有另外数名新秀才,也都聚在了门外。过不多时,门里走出数名穿戴整齐的皂吏,锣鼓声瞬间响起,又两个衙差举着一挂长鞭,分别站在府衙门外两边。
鞭炮声轰然响起,与锣鼓声一同奏响了簪花宴的开始。
白知府与陈学台相互谦让着走出门来,二人身后各自带着几个亲近之人,并有当地有名的士绅与有名望的士人陪同。
三十名秀才齐整整的拱手弯腰行礼,道:“见过府尊大人,见过学政大人!”
从这一刻起他们是拥有功名的人了!
白知府侧首笑道:“学台大人先来讲两句?”
陈孺摇头道:“不,毕竟是你汝宁府治下,还是知府大人先请。”
“那本府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知府说的的确是客气话......
白知府扬声道:“今日,我不想说些老生常谈。也只有一句话,希望尔等牢记。”他微微顿了顿,长叹一声,道:“莫将始点作终点。”
就这么一句话而已,是带着白知府对他们的无限期待,与最深切的教诲。
一众秀才拱手以对:“谢府尊大人教诲。”
可真正能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放在行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