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因为剧烈的恐惧,连个马灯都没拿。只能依着感觉在黑夜里不停的跑着。
摔倒,爬起,脑海里都是那双头婴孩怪异而森冷的笑。
家,这个字此时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力量。只要回到家了,她就安全了。
家里有昏暗却温暖的灯光,有热乎乎的被窝。还有那个爱絮叨的丈夫。
一路上跌跌撞撞,王婆子终于回到家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摆设,王婆子抵着门剧烈的喘息着,心里稍稍的安定了些。
喝了几口热水后,全身这才有了点点暖意。到底是年纪大了,受了惊吓不说,又跑了这些路,眼皮不住的打着架,打着哈欠就往被窝里钻。
都说男人身上火气大,此话倒不假。此时的被窝里热乎乎的,虽然里头带着些老伴的脚臭味。但是却无比的让人心安。
王婆子靠着丈夫睡下,才挨着床就打起了呼噜。
这是一片带着阴冷气息的地儿,似是黏腻的蛇,缓缓爬过肌肤的感觉。恶心而又让人害怕。
灰暗的天空上挂着一轮血色圆月,似是一只巨大的独眼俯视着大地。
王婆子有些诧异的四下看了看,自己明明已经回家睡觉了?那么这里是哪里呢?怎么没有雪呢?
静,死一般的寂静。
王婆子吞咽着口水,试探着双手拢到嘴边轻声喊道:“有人吗?”
声音突兀的在树林里响起,只是除了越来越弱的回声,连个鸟叫虫鸣声都没有。
“咯咯……”
有婴孩咯咯的笑声突然响起,王婆子尖叫着朝着一个方向没命的跑去。
“你来呀,你来杀我呀……”
“你不是要杀我的吗?”
婴孩奶声奶气的声音似是跗骨之蛆般,跟在王婆子身后,忽远忽近。
近到王婆子几乎可以感觉到耳后温热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王婆子终于力竭了,倚着一棵树软软的滑坐在地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嗓子如同破败的风箱般,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王婆子嘶哑着嗓音对着夜空喊道,声音如同夜枭般。
回应她的是咯咯的笑声,笑声里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得意。
“你问爸爸保大还是保小?这样的问题还需要问吗?当然是保我咯。”
依旧是带着奶音的婴孩声。
王婆子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声音也尖利了起来,大叫着:“我最后不还是把你们弟兄两给平安的接生出来了吗?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耳后有黏湿的触感,王婆子感觉脑后有人,却不敢往后看,浑身颤抖的如同筛糠般,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般。
“我乐意……”
王婆子只觉全身一片冰凉,所有的神经都紧绷的如同拉满的弓弦。
只是到底是活了半辈子了,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王婆子咬了咬牙,猛然回头。
几乎与那双头婴孩脸贴着脸。
这是一张皱皱巴巴的脸,巨大的眼睛几乎占了脸的三分之一。鼓鼓的凸出眼眶,像是个癞蛤蟆长了一张人脸一般。
只是主生的头,带着可怖的笑,露出一排跟食人鱼一般细密的牙齿。而偏生的头却双眸紧闭,似是睡着了般。
王婆子有一瞬间的失魂,几乎忘记了害怕与尖叫。
“明天见。”
王婆子看着双头怪物开合的嘴巴,鼻端传来一股夏日里暴晒后死鱼死虾的腥臭味。
“啊……啊……”
王老头使劲的拍着王婆子的脸,却怎么也叫不醒。他原本睡的正香,却被王婆子这又是尖叫,又是胡乱踢打给折腾醒了。
王老头想着可能是梦魇了,于是叨咕着披了衣服下床,取了些凉水,又盛了满满一碗的大米。
接着找了块黑色的布将盛满大米的碗包裹住,然后倒扣在王婆子的边上。
最后,又一边以手蘸水往王婆子脸上洒去,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些佛家六字真言。
不出一刻钟,王婆子就尖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般,都是带着酸臭味的汗水。
在看到老伴关切的眼神后,才死死的抓住老伴的手,大声的哭喊道:“他来了,他要杀我。他来了……”
王老头有些吃痛的甩开了王婆子的手,一脸不悦道:“整天神神道道的,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完也就不再管愣楞发呆的王婆子,打着哈欠补觉去了。
没有人知道,黑布蒙着下的大米,正在急剧的减少。
三天后,王婆子,死了。
听说是上茅房时,不小心掉进粪坑里被淹死的。那时候的农村条件自然不比现在高楼大厦,抽水马桶。农村里的茅房都是及其简陋,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坑。
又听说王婆子被捞上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爬满了蛆虫。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来。
而村西头的凌二瞎子说,似乎是被恶鬼缠身,给生生吓死的。否则那么浅的粪坑怎么就能淹死人了呢?
凌大军是去镇上买米粉回来的路上,听村子里的妇女们在嚼舌根,才知道了个大概。
手里的米粉险些没拿住,只冲着村妇们悻悻的笑了笑。
有个穿着花袄子的妇女笑着问道:“大军啊,听说生了对双胞胎啊,恭喜恭喜啊,啥时候请咱们乡亲喝酒吃糖啊。”
凌大军胡乱的应了句,逃也似的跑回了家。
难道自己的儿子,小英拼死生下来的儿子,当真就是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