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许仙去庆余堂干活去了,李公甫在早上就已经能下床。
衙门的大板有轻有重,全看打板子的衙役手法。
往重打,三五大板就能把人打死,而且表面上没受什么伤。如果是轻打,虽然表面上皮开肉绽,很惨,但实际上不过是破了一层皮而已,根本没事。
李公甫身为捕头,打板子的衙役自然是轻打了。
所以,下午李公甫就已经能一拐一拐地走出李宅。
他手里提着礼物,怀里装着昨天许仙念给他听的诗。
虽然他心里认为《钱塘湖春行》只是一首比较工整的打油诗,但昨天他亲口说拿去给人品鉴,这事还是尽早做到,免得李许氏心里埋怨了。
供许仙读书科举之事,他确实不敢答应。
李元礼秀才家不远,不到一炷香便到了。
看着青砖绿瓦朱门、比他家气派多的李元礼家宅,李公甫心里就不禁羡慕。
这李元礼在没中秀才之前,家里落魄得很,他还看在同宗的份上接济过李元礼几回。
但自从五年前中了秀才后,李元礼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只需一年就超过他家了,如今更是甩他家不止一条大街。
人家秀才公能见官不拜,能与杨知县等大人物共坐一堂,举杯共饮。反观自己,杨知县可以随意下令打他大板,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就拿此次上门拜访来说,若非是同宗,自己又在对方没有发迹之前给过恩惠,他还真的不敢拿一首诗上门劳烦人家秀才公。
伸手拍了拍朱门上的铜环,很快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是一位五官端正的青衣小厮。
“小的见过李捕头。”那青衣小厮立即行礼叫道,“您请进。”
李公甫“唔”了一声,举步进入大门。
他知道这个青衣小厮的来历,是城郊外一户种地人家的儿子。那户人家有二十几亩良田,日子过的一点也不差,完全没必要卖儿为奴。
然而,不止青衣小厮卖身给李元礼为奴,那户人家还举家卖身给李元礼,连那二十几亩良田也归在李元礼名下。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李元礼是秀才公,拥有免税赋徭役的特权。
那二十几亩良田不需要交租纳粮,家中男丁无需每年服徭役,儿子侍奉李元礼左右,成为心腹,将来随着李元礼水涨船高,对一个普通农民家庭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事实上,当初要卖身给李元礼的人不止青衣小厮一家,还有好七八家,最终是青衣小厮一家运气好,获得李元礼这个秀才公的恩典。
由青衣小厮领路,通过二进门楼,再穿过栽种着花草的大院子,然后进入一个摆设考究高雅的宽敞客厅。
给李公甫上茶后,青衣小厮道:“李捕头,您喝茶。小的这就去通报我家老爷。”
“去吧。”李公甫道。
青衣小厮走开后,李公甫屁股有伤,没坐椅子,走到墙壁下仰头打量挂在壁上的字画。
他是用刀的粗人,看不懂这些东西,但还是忍不住仔细看,就是觉得这些东西很高贵,附庸风雅一番。
没等多久,他便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于是转身望去,看见李元礼一身长袖宽袍、高冠博带的儒服、手持折扇昂然走进来。
“秀才公。”李公甫连忙快步迎上去,抱拳鞠躬叫道。
李元礼扶起李公甫,笑着微责道:“公甫大哥,不是让你直接叫元礼的名字即可吗?怎么老是叫得这么生分?”
“尊卑有别,您可是有功名的人。”李公甫笑道,心里有些得意李元礼还叫他做大哥。
“你我同宗,是一家人,不要在意什么功名了。”李元礼微笑,然后坐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公甫大哥,请坐。”
李公甫客气道:“您先坐。”
虽然屁股有伤,但在李元礼的邀请下,李公甫还是忍着疼痛坐了下来。
重新换上香茗,两人一边品茗,一边寒暄笼络感情,笑声不断。
不过,李公甫知道人家秀才公的时间宝贵,所以不敢闲聊太多。
“元礼,愚兄的一个朋友最近作了一首诗,不知好不好,所以……”李公甫斟酌地道。
他实在不好意思告诉旁人这首诗是他小舅子作的。
李元礼闻言,微笑道:“哦?诗啊?快拿出给元礼欣赏欣赏。”
李公甫连忙从怀里取出许仙的诗,将抄写诗的纸展开,然后双手呈送到李元礼面前。
李元礼接过诗,朗声念起来:“《钱塘湖春行》……”
“巧了,昨天我们正好在西湖举行了诗会。”他停下,抬转头对李公甫笑道,“主簿大人也参加了。”
李公甫陪笑道:“您们都是才高八斗的大才子,天上文曲星转世的,我那朋友哪敢跟您们相提并论。”
李元礼呵呵一笑,没有谦虚半句,大抵认同李公甫的话,李公甫的朋友当然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抄写在纸上的诗,字很差,勉强能读。毕竟是李公甫写的,但他错以为是李公甫口中的朋友所写。
所以,他第一眼的感觉是这首诗肯定狗屁不通。
倒不是他心存轻视,实在作诗的人太多,诗也太多,有许多人连斗大的字都不识几个就开始作诗,闹出的笑话数不胜数。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底。”李元礼漫不经心地念读起来,忽然“咦”地一声,停顿下来,对李公甫道,“这句诗还挺工整的嘛!”
《钱塘湖春行》这首诗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