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这场大战过后的四年里,中原与南面的荆州、江东等地的战事并不所有人想象的那般休养生息,此后的几年内,宛城、徐州成为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多达数十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一直都在持续。
这些年来,曾经为曹家出谋划策的谋士郭嘉,拖着病体依旧随曹操辗转各地,也或者远交近攻的策略奔走在南北两边,第三次去北方谈事,接见的不再只是李儒、王烈等人,旁边还有一名叫公孙正的少年。看着对方的容貌,此时的他依稀还能记起来当年在许昌大牢内,与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真是桀骜的男人啊,暗地遣人杀了现任皇帝,又收留一个杀过皇帝的,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干的?
到的此时,那位狼王应该还在西面,消息断开很久了,郭嘉偶尔想起那个人来,没有理由相信对方会死在莽荒之地,或许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见到了他吧。
最后一次从北地回来,郭嘉病倒了。
九月,气候宜人,许昌城外已经是金黄一片。
微风拂来,汗流浃背的农人袒露干瘦的胸膛让风吹在上面,望着一片片金色的收获,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不远,妻子直起身朝他喝骂,男人点了点躬下继续收割,那边的田埂两名扎着小辫的孩童嘻嘻哈哈的跑过来,在一堆松软的泥土上捏起小人儿,不久之后,道路间响起车辕的滚动声,其中一名男孩望了过去。
几名身材壮硕的骑士挎刀背弓护着一辆朴素的马车从远方过来,撩开一角的帘子里,深邃的目光夹杂一丝昏沉,望着外面一片忙活农计的画面,欣慰的叹了口气:“走吧。”随后放下了帘子。
并不平坦的道路间,车厢起伏,重新坐正的身影正是曹操,今年已经五十有三,西征的前三年里,几乎没有战事,精力大多放在朝堂和政务之间,体态变得臃肿,但依旧费尽心力保证西征的顺利,然而南方战事爆发,他不得不再次持槊上马,南征北战整整四年,早年的头风也越来越频繁,疼痛起来几乎要他半条命,如今也是老了。
“要是没有战争多好啊,操安心匡扶这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比尸骨累累的军功还让人舒坦,天下百姓还记的你,长生位上能刻着你的名字,流芳百世。就算有什么宵小刺客,说不得都不忍心向你动手,对吧,奉孝?”
曹操笑了起来,花白的胡须都在笑声里抖动,他对面的软塌上,郭嘉一身青色长袍,外罩淡蓝深衣斜靠着,面色极为惨白,额头上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干涸蜕皮的双唇缓缓嚅动,发出虚弱的声音:“人心重私,好不容易天下乱了…….哪个不想在乱世创一番基业……”
“是啊。”老人的目光看过对面虚弱到极致的谋士,偏开的目光有着一丝痛苦之色,转去被风吹起帘子缝隙,望着金灿灿的阳光,“…..刘备我看错了、承父兄之荫的孙权小儿,我也看错了,但这些不重要,唯独公孙,我一直未看透过……他想要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很难揣测。”
“率性而为,又深思熟虑,龇牙咧嘴的孤狼已经成为狼王…..咳咳…..”
虚弱的身影挣扎起上身,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这样的人既危险,也能真正成就霸业…..主公啊,要是没遇上你之前,没有这份知遇之恩,嘉或许就投北地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坐在那儿,看着起伏的帘子外照进来的斑驳,沉默了好一阵。
“那奉孝可曾后悔过?”他声音略带嘶哑低沉,目光平静的转过来,郭嘉同样平静的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奋力让自己起来,拱起了手。
“…...知遇之恩,无以为报……”
老人咬紧牙关,阖上眼睛。
外面人声嘈杂,不知谁的声音大呼小叫。马车已是进了城门,在郭府门前停下,郭嘉颤颤巍巍被搀扶下来,站在石阶之上,看着正要驶离的车驾,蹒跚的迈出半步。
车辕停了停,曹操捞起了帘子,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动容,“奉孝好生休养……”
“主公……”
望着马车,郭嘉挣脱仆人,颤抖抬起双手一拱,眼眶红了起来:“至此之后,主公与嘉再也难见……不能随主公一路走下去了。”
“奉孝回去好生休养!”
帘子陡然放下,曹操闭着眼睛压抑着嗓音:“回去。”车夫一抽鞭子,朝曹府驶了过去,不再看后方屋檐下拱手的身影,过了许久,紧咬的牙关才渐渐松开,就听外面车夫的声音:“丞相,到府了。”
曹操紧抿双唇,面无表情的走下车撵,到的后院时,丁、卞二人迎了出来,都不予理会,挥退她们后,径直走入书房,许褚扛着虎头大刀将房门堵的严实,不让任何人进去。
房内静谧,灯火摇曳。
坐在案后的老人,闭着眼睛沉默在昏黄的火光之中,闭合的眼皮下有着微微的湿痕,良久,他睁开眼睛,视野都是模糊的,这种感觉自曾经名叫的戏志才的人死后,再次爬上心坎,但作为现在的身份,任何事情都不能随意动容,至少不能在外面…….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处理公务,至少那种悲痛会稍好上一点,长案上静静的摆放的是一张素帛,尚书令华歆上午呈上来的,因为一直陪着郭嘉,所以并未查看,西征开始的七年来,他从未对朝廷的监视停止过。
原以为西征之事,众人,乃至朝堂上那位天子会对自己放下提防,但今日过来的消息,终究让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