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远处是热闹的欢声笑语,这里,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氛。
唐媛媛僵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丝笑来:“常姑娘这是在说什么话?”
“我说什么话,夫人你不清楚吗?”
常芸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我跟夫人也不是什么敌对的关系,夫人你也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你是唐婉之,不是唐媛媛。哦,这样说也不对,准确地来说,夫人你是唐婉之的灵魂,唐媛媛的肉身。”
“你!”
唐媛媛猛地站起来,指着常芸就欲发难。但她终究是颤抖着手指,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突然,她低下头,咧开嘴笑了笑,声音里有了一丝的自嘲。
“我真是没想到啊,是我在君宁的身体里待太久了吗,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你给看出来了。”
常芸静静地看着她。
“不过,我实在是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唐婉之拢拢发髻,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她脸上的神情再也不是刻意做出的温婉,而是放飞的张扬。
常芸淡然一笑:“是因为夫人你太过心急了。你告诉我说,得让唐媛媛为你的残魂通灵做法,我就在想了,夫人明明是想让你的魂魄冲出君宁的身子,又怎么会让唐媛媛来给你安魂定魄呢?想了想,这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你想要麻痹唐媛媛的神经,不让她有任何的起疑……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要冲破君宁的身子,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灵力,你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而能看见你的我,就是你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你才让我去找了唐媛媛。”
唐婉之点了点头,嘴角带笑:“然后呢?”
“然后,便是通灵做法的那天……我分明看见你的魂魄冲出了君宁的身子,但奇就奇在,你的魂魄又在扑向唐媛媛的时候消失不见。更让我大开眼界的是,夫人你接下来的表演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啧啧称奇,若不是先前我托人打听了一点夫人你的旧事,说不定我就这样相信了你的话……”
唐婉之的笑意有些僵了。
“旧事?”
她的一双眼睛从常芸的脸上移开,望向了天边的夜幕星辰。
常芸语调平静地继续说道:“先前夫人说过,你是被那接生的婆子所害,所以我就托人打探了一下十年前的旧事。让我没想到的是,那接生的婆子,竟跟夫人口中‘相交甚笃’的堂妹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余文逸对余君宁的病情十分关心,所以在三日前,就领来了一个当年服侍唐婉之生产的老妇来到了常芸面前。常芸深入地问了几句,便意外地听到了“唐媛媛”这个名字。
“呵,相交甚笃?”唐婉之终于遏制不住心头的怒意,冷笑出声,“我是跟她相交甚笃,但那都是曾经的那个唐婉之了!是那个愚蠢的女人!她以为用真心换来的就是真心,结果呢,却是索命的毒咒!”
恨意喷薄而出,唐婉之浑身冒出了黑气,和着那鲜艳的牡丹红裙,在夜幕下显得狰狞而可怖。
“那些传言说得好啊,说我宅心仁厚、博施济众,但我现在想来,唯有一个‘愚’字!我对他人再好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肉身尽毁的下场?!”
十五年前,唐婉之和余成峰两情相悦,将要成亲。唐媛媛却突然找到了唐婉之,泫然欲泣地求她。
原来,她也同样爱慕着英名赫赫、玉树临风的余成峰。她不求成为他的正妻,只求远远地伴在他的身边。她甚至跪倒在地,一边哭喊一边说着,若是能够一同嫁去,她绝对不会跟他圆房……
一向温婉柔弱的唐婉之,第一次地感觉到了愤怒。但很快,她的这种愤怒就在看到唐媛媛满脸的泪水之后消失了。
她这个堂妹,母亲死得早,从小在继母眼下长大,活得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也正是因为这样,唐媛媛对她从来都是惶恐的,从来不曾跟她争过抢过什么东西。
所以,她这一次能够这样求到她的面前,想来,一定是抱了极大的决心……
她最终是点了头。
这便是她那短暂的一生,做得最愚蠢、最该死的一件事了。
成亲之后,唐媛媛果然信守承诺,只是远远地伴在余成峰身边,从不插手他与唐婉之之间的感情。唐婉之很快怀孕,十月怀胎之后,生下了余沐儿。
但她在生产之后,身体就一直不见得好,精神更是萎靡。来年春天,躺在病榻上的她,突然就听闻了唐媛媛产下一女的消息。
那个时候的她,便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那个说只求远远看着的人,怎么就突然就生下了娃娃?那个说一生只爱她一个人的人,怎么突然就爬上了别人的床?
她从小家庭和睦,养尊处优,先生老师教她心存善意、不以恶意揣度他人。可是在那一天,她的信念便受到了强烈的撼动。
诞下一女后,唐媛媛抱着小小的余薇,秘密地来见她。唐媛媛一边哭一边认错,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她甚至指着余薇皱巴巴的小脸对唐婉之说,姐姐你快看,她长得,竟是这么的像你……
唐婉之在那天哭了。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无法恨她。
再之后,她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当她的余家大夫人。她加倍地对余成峰好,也对沐儿好,对余薇好,只是,不再对唐媛媛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和睦的,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底的深处,埋了一根刺。
又过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