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巡盐御史林如海还活着,胖管事倒未必会有多忌惮。
毕竟林如海不过是皇帝的心腹,‘忠顺王爷’却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亲疏远近不问可知。
但林如海如今刚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留下的孤女就被皇家奴才欺负了,皇帝会怎么看待此事?朝中大臣们又会是何等反应?
胖管事越想越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反倒开始庆幸盐枭们被孙绍宗所阻,还没来得及铸下大错。
只是……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船上的盐枭,再看看对面的贾琏等人,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收场——这刚报出王府的名号,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服软认怂,忠顺王爷若是知道,如何能饶得了他?
好在一旁还有个贾雨村。
“这位管事。”
就见他直接跳过了刚才的冲突,没事人一般开腔道:“既然有缘相逢,彼此帮衬一把原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我等船上已经装了不少行李,怕是放不下这满满一船的盐货。”
他这一搭台阶,胖管事顿时轻松了不少,又见掉进水里的盐枭们纷纷爬回了船上,虽然都冻的鼻青脸肿,却并未少上一个半个,便知对方方才已然手下留情。
于是忙也顺坡下驴道:“无妨,我这五艘船咬咬牙,还能挤上半船盐货,你等只需帮着把剩下的半船盐送到渡口便可!”
两人议定好章程,雨村又请贾琏出面做主。
琏二爷经这连番惊吓,早连魂都飞了大半,此时眼见终于化干戈为玉帛,哪有不允之理?
于是这边的船工忙起了锚,靠到那触礁盐船附近,任由盐枭们施为。
一场风波就此化为乌有,双方都竭力装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又有谁真能忘得了孙绍宗手擎大橹,威震群枭的场面?
因此那胖管事与贾琏、贾雨村攀谈了几句,话题便急不可待的引到了孙绍宗身上。
反正都是要回京的,瞒也瞒不住——再说贾琏、贾雨村二人,也‘不敢’为了孙绍宗欺瞒王府管事。
谁知等问清楚了孙绍宗的名姓来历,那胖管事忽然一拍大腿,满脸惊喜的叫道:“原来竟是孙指挥的弟弟,那便不是外人了!孙指挥近日常来王府公干,与我那是早就熟惯了的,要知道是孙指挥的弟弟在此,绝不至有此误会!”
这话也就能骗骗傻子!
孙绍祖是什么身份?
论爵,不过一个三品指挥使,论实衔,更只是个巡防营的四品参领,实在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人物,忠顺王府的门房怕都不会正眼瞧他,却有什么资格与王府的管事熟惯?
怕是最多也就见过几面,晓得这么个人罢了。
胖管事如此说话,一来是继续淡化方才的冲突,二来却是想与孙绍宗攀上关系。
孙绍宗多精明一人?
用黛玉的话说,那叫熊皮狐心!
当即便悟出了那胖管事的用意,忙也‘哎呀’一声,上前见礼道:“原来管事大人竟是我家哥哥的好友,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若是早知彼此的关系,我是说什么也不敢胡乱动手的!”
两人一来二去的胡扯了几句,竟当真攀上了些交情。
至此,那胖管事也终于通了名姓,却是姓周名金贵,乃是王府三个外事管事之一。
而这几船盐其实也算不得正儿八经的私盐,只是因为正赶上林如海病逝,盐引一时间没能办下来,京城那边儿又催的急,吴金贵仗着忠顺王府的势力,便干脆决定来个先上车后补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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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黛玉房中,众女眼见得一天云彩已经烟消云散,双方把臂言欢再不见分毫敌意,便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黛玉吩咐紫鹃、雪雁把窗户关好,抿着小嘴儿颇有些不忿的道:“真是便宜了那死胖子!原该让孙家哥哥把他也扫到河里,洗一洗那喷粪的脏嘴!”
雪雁也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紫鹃却是满眼的星光,捧着胸口赞不绝口:“孙二爷方才真是威风的紧,站在船头,对面百余人愣是吓得连动都不敢动!我看咱们府里那些男……那些奴才们,加在一块也不够孙二爷提鞋的!”
她一时口快,差点把几个主子也给扫进去。
黛玉虽然不会计较她的‘口误’,但把今日之孙绍宗,与自家那爱吃胭脂的宝哥哥一比,却是不自觉的生出些酸意来。
这时一只胳膊忽然揽住她的纤腰,不由分说便扯进了自己怀里。
黛玉初时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不是干姐姐阮蓉还能是谁?
“哼、哼!”
阮蓉故意绷着小脸,‘阴测测’的问:“方才也不知是哪个刁民口口声声的,污蔑孙大哥是驴粪蛋表面光来着?如此刁民,若是不重重责罚一下,岂不是没有天理王法了?!”
说着,便要向黛玉腋下、腰间乱挠。
“孙夫人饶命啊!”
黛玉忙不迭的服了软,嘴里直叫道:“孙大哥神勇无敌、鬼神再世!方才是小女子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请孙夫人看在往日情分上,饶小女子一死!“
听她喊出‘孙夫人’三字,阮蓉是又羞又喜,便连骨头都轻了二两,却更不好就这般放过黛玉,嘴里娇嗔一声‘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便要上下其手。
谁知黛玉却又突然扬起小脸,满是希冀的问道:“姐姐,你说让宝玉跟着孙大哥习武怎么样?反正他也不喜读书,正好可以继承祖上的赫赫武功!”
阮蓉听得此言,险些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