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迈特五金厂新招来了一名品质工程师,本科生武二思,这在品质部还是头一回,部门里好几名品质工程师都是从生产线提拔上去的,中专学历,品质部经理和主管,也都是大专出身,这也难怪,本科生们在那时候,还是很吃香的,出来打工嘛,都喜欢往深圳跑,那边工资高啊,即便是呆在东莞,那也得要选好一点企业,比如皇家飞利浦,泰科电子,三星电子等等,在东莞投资的著名企业多的是,这迈特五金厂不要说在东莞,就是在长安,也没有人知道,慌村打工的,最多一成人听过这个厂的名字。
所以,本科生武二思的到来,很快就引起了迈特五金厂老男人们的注意,一下子就成了工厂里明星一般的人物。
那一天,他是在一片崇拜的目光中,走进了生产车间,他之所以喜欢在车间晃荡,是因为他喜欢听老男人的感叹。
“本科生,厂里面也没有几个,放在旧社会,应该是一个秀才!”一个老男人说道。
“本科生应该相当于旧社会的举人吧。”另一个老男人说道。
“我儿子今年高三了,要是能考上本科就好了,唉,可惜他不是那块料,看来,也是拿打磨机的命!”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老男人们的话,无不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极其朴素的赞美,这赞美这声,是低低地,在喧闹的车间里,耳朵是很难扑捉到的,但是只要竖起耳朵,认真去听,那声音却又是清晰地。
老男人们的赞美声,就像徘徊在车间外的春风一般,让武二思感觉到温暖。
“打磨工又怎么了?爷手里的货,洋鬼子都在用啊。”是二根的声音,那声音很大,如同晴空里一声霹雳,炸响在车间的上空。
车间里的那些老男人们都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二根。
李庐谷也抬起头一看,只见二根光着膀子,汗水正在他健硕的肌肤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不远处,五十岁上下的压铸机的操作员,已经将上衣脱掉,露出了啤酒肚腩来,二根在空中有力地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打磨机,像是古战场的旗手挥舞手中的旗帜一般,很是得意。
二根高高举起的打磨机,自然也吸引了武二思的目光,他低着头,默默地走过了,心里想,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打磨工,一会儿有你好看的,居然敢在我本科生面前出风头。
下午,车间里面更加闷热了,二根感觉背上有两个太阳在乱跳,就走到工具柜里,拿出盛水的口杯,往肚子里灌了一杯子水,然后走到工业风扇旁边,蹲下身子,吹一阵风,感觉舒爽了很多。
当他回到工位的时候,武二思拍了拍他裸露的肩膀,跟二根说道:“师傅,你刚抛光的那箱子货品质不合格,表面有可见砂孔。”
二根一见要对他的产品判退,罕见地双手插腰,跟本科生武二思打起口水仗来。
“什么?砂孔就要判退?谁告诉你的啊?”二根质问道。
“你看检验标准,你这产品表面没有抛光好。”武二思说道。
“你不要跟我谈标准,老子在这个厂干了五六年了,你一个新来的也配跟我谈标准?”二根大声说道。
“不谈也可以,我也懒得跟你谈,退你的料。”武二思说道。
“自从你负责这边的产品检验,老子上个月的计件工资少了两百块,要退货,叫你们主管过来确认下。”二根吼道。
“你等着。”武二思说完,径直走了。
不一会儿,品质部主管走了过来,他用手从退货箱中取出一枚,盯了盯红心箭头所指的不良位置,对检验员说:“放了,放了,让步接受,砂孔是压铸的缺陷,抛光不一定都可以弥补这种缺陷。”
二根还有怒火在胸,就对着那武二思“哼”了一声。一个月平白无故被扣掉两百元,他能不急吗?
产品已经被主管放行了,他武二思也不好再拦啊,毕竟是本科生,控制情绪方面略胜一筹,也不说话,跟着主管回办公室去了。
下班的时候,二根跟李庐谷说:“你知道吗?当时我真想给他一个耳光,我们整天累死累活,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跑过来到处指手划脚,受不了。”
“品管的人都很轻松,动动嘴就好了。”李庐谷说道。
“品字三个口,都是靠嘴巴吃饭的,我们命苦,天天要卖死劳力。”二根感慨地说道。
平日里看他工作任劳任怨,没有想到,他内心深处,也有怨言。李庐谷心里想道。
二根说完,就下班回家了,他一边走,一边就感觉到心里憋屈,上个月白白损失两百元,数目也不少啊,想到这,就忍不住“呸”一声,朝路边花坛里吐一泡口水,心里暗暗地骂道:“本科生,你算老几?”
他骂完后,抬起头,正看见本科生武二思的背影,就悄悄地跟着他出了工业区的大门,过了大马路,来到了农民房,一到这出租屋的区域,二根就几个大跨步,走到武二思背后,右手一伸,把他的脖子捆住了,左手立刻来了一个“锁喉”。
“奶奶的,说,我的产品合不合格?”二根吼道。
本科生以为遇见了劫匪,一听是二根的声音,还想挣扎。
二根就用右腿狠狠地顶了一下那厮的臀部。
“哎唷!”只听见本科生一声尖叫,看起来,顶得是很痛的。
“说,到底合不合格?”二根吼道。
“合格,质量优良!”本科生说道。
“你冤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