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安府保安县城东四十里,有石井泉,六十里处又有艾蒿巅(即子午巅之分名也),名字由来则是“以岭多艾蒿也”。艾蒿巅实际就是桥山,绵亘于延安府与庆阳府之间数百里,在庆阳府又称之为子午巅,横跨两府的桥山能在各地有不同的名号,足见人类在大自然前的渺小。
相比于大自然的杰作,人类的造物能让人类自身感觉到渺小的,并非是宏大的城墙,而是人类的历史。保安的艾蒿巅,烂柯岩,号为龙窝。相传,东汉末年的吕布就出生于此,所以此处就有了吕布窑的说法。
盘踞耕牧于此处的蔡矮子势力,并非占据了整个艾蒿巅。他们只是在艾蒿巅绵亘的山沟里设置了数个据点,蔡矮子的盘子拢共有上千号人。单就人数来说蔡矮子绝对是保安这一块土寇之首,金鼎山张氏一众的寨子人口还不到蔡矮子的三分之一。
可是金鼎山一伙却能与蔡矮子平等对话,这有三个原因。一是因为张氏一众弟兄骁勇果敢颇具战力,同时又不乏经营头脑。二是保安这里刨食的土寇太多,实力均衡之下,蔡矮子颇受掣肘无法集中力量。三则是蔡矮子的集结地人手多是乌合之众,上不了台面。一千多号口子,也就一百五十来号骑兵有些看头,剩下的老弱病残实在是不足畏惧。
所以蔡矮子以前与沙里滚和南边的几位当家起冲突时,还不时的吃瘪。好在张氏一众弟兄从贩私盐开始就与蔡矮子多有结交,张氏在金鼎山打下一番基业之后,也时常配合着蔡矮子的行动。所以在这日益弱血强食的年景里,蔡矮子还能保持着保安县土寇最大体量的头衔。
跟随寨中喽啰的引路,余保成在一间尚算气派的瓦房内见到了艾蒿巅的大当家。“蔡大当家的,有些时日没来拜访您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前阵子余某跟随咱家的二当家路过蔡大当家的地盘去安塞探亲,因为赶得急就没能来亲自拜见。回来时本想补上礼数,却得知您带着寨子里新来的口子外出打粮去了。直到今日总算是能拜见您老了。”余保成受命前来拜访,首先客气道。
“保成兄弟看起来越发精神了,完全看不到当年保安城里那副痞样喽,孟金兄弟这家看来是当得不错啊。”手里端着茶杯微微笑道的蔡矮子,本来就不高的个子,在加上日渐发福的身子,搭配着一身的绸缎和两撇修正过的小胡子。就像是乡下的一名土财主。
“蔡大当家的赞誉了,我们一众弟兄也就避开官府的追捕,在金鼎山周围讨口饭吃。怎能比得上蔡大当家的善于经营。我这趟上山一路看来,蔡大当家的寨子周围又开出了不少田地,打出了好几口盐井。就是您这鸡窝里养的的鸡,也比县城富乐楼里四处寻来的还要肥。将山寨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整个保安谁不知道蔡大当家的本事。都说若是知县老爷要是有蔡大当家的一半本事,就是灾荒闹得再凶。也能从土里刨出食来。”
余保成自打跟随张氏开始贩私盐,就认识了蔡矮子。这么多年的交往,对于蔡矮子喜欢听哪些恭维话,早就摸得七八分了。
“呵呵,客套话就说到这,说正经的吧。你们当家的前阵子说一起对付沙里滚,眼下南边的铁盔余死了,另外两个当家的争了起来,没功夫管咱们。沙里滚这兔崽子我早就想办他了。如今沙里滚重新在九吾山再次扯起大旗,我同意和你们大当家的一起出手。我们寨子能拉出一百二十名骑卒,再加上两百名步卒。你们当家的是什么说法。”
“我们家当小比不得蔡大当家的大手笔,除了留下守寨子的,只能拉出七十名骑卒和百来名步卒。”
“孟金兄弟该不会指望着,就靠这么些人去打下九吾山吧。我手下的弟兄可告诉我,这阵子沙里滚又从北边的军堡里又收了些逃卒,眼下也有三百来号口子,四处抢了不少东西。加上之前从回回那抢来的军器马匹,那声势都快比得上督抚手下的标兵了。”
“所以我们大当家的打算先设几个套,看沙里滚钻不钻。若是沙里滚死活不上套,咱们就和他耗下去,沙里滚老窝经过这番折腾,怕是没剩多少存粮。这个月内肯定会出来打粮。周围的村子被他祸害的差不多了,沙里滚八成会在咱们两家的地盘下手。咱们两家忍住一段时间不去打粮,专门等着沙里滚出来,就合兵一起收拾他。”
对于余保成转述的话,蔡矮子多少感觉到一番肉疼。他家大业大,光吃寨子里的存粮虽说也能撑上一段不短的日子。但若是日后的年景一直这么糟糕,等到周围有存粮的百姓都把粮食吃完了,张氏一众弟兄人少倒是还能想想法子周转,可是他上哪去想办法养活他寨子里一大帮人。这粮食还是越多越好,先吃完百姓手里的,再吃自家的才是他们这些当家的该过的日子。
“孟金兄弟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我寨子里的吃饭的嘴巴太多,没办法忍着整个月里不出去打粮,你回去传个话,就说我只能带着弟兄忍上十天。若是十天之后还不成,这事就先搁下吧。”
“那我就回去和我们当家的回话……”
“先别急着走,这次不同往日。咱们两家集结起差不多五百来号精壮汉子,人多嘴杂若是有个闪失,对哪一家都不好。我看两家是不是都应该派个说得上话的兄弟,在对方家里做做客。顺便也帮着对方当家的谋划一下,好让两家的活计干的更顺畅些。”直接打断了余保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