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于此,圣僧哀然叹了口气,上前道:“玉枢,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勉强不得,不如一起登船,让我再送你一程。”
萧玉枢心头感动,向他深深一揖道:“如此,多谢师父成全了。”
见此情形,连日俏心知无可挽回,不由得悲从心生,泪眼迷蒙高声吟唱起来:“红烛枕五月花叶深六月杏花村/红酥手青丝万千根姻缘多一分/等残阳照孤影牡丹染铜樽满城牧笛声/伊人倚门望君踏归程。”
“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君可见牡丹开一生有人为你等/江河如海奔万物为谁春/明月照不尽离别人。”
“君可见刺绣又一针有人为你疼/君可见夏雨秋风有人为你等/翠竹泣墨痕锦书画不成/情针意线绣不尽鸳鸯枕。”
一曲《蜀绣》悲情四溢,连日俏身临其境,唱得分外凄楚动人。在场众人沐浴在歌声中,感同身受,情不自禁随声应合。这可是数万人悲情演绎的同一首歌,哀声四起,直上云霄,让人听来肝肠寸断,泪如雨下。突然间,明媚的天空中阴云密布,狂风猎猎,久违的瓢泼大雨从天而降,稀里哗啦撒得到处都是。
这可是弥足珍贵的沙漠之雨,若在平时,大伙儿必定欢欣鼓舞,跪谢上苍垂怜。但是现在,众人都沉浸在悲欢离合的痛苦之中,任由雨点击打在身,也浑然不觉。
此时此刻,萧玉枢眼里就只有日俏一人,但见她全身湿透,兀自沉浸在歌词中放声悲唱。玉枢胸中大痛,心知再不离开就真的不忍再走。他兀然转身,眼泪合着雨滴流了满面,他故作潇洒地向后挥了挥手,算是作别。
大船越行越远,渐渐地离岸远去,倚着甲板看去,岸边众人已然化为一个个黑点,恍如不见,或许就此生离死别了吧。其间玉枢一直背对着岸,沉默不语。唐三藏也默默地陪他吹冷风,没有说话。
忽然,萧玉枢哀叹一声,幽然道:“师父,您是玉枢此生最敬佩之人,您觉得我这么做对吗?”
唐三藏深深地吐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玉枢,情之一物最难决断,本就无所谓对错,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既然你已做了决定,就勇敢地走下去吧。”
萧玉枢闻言喃喃自语,凄然道:“但我注定亏欠日俏良多,此生无以为报,只盼来生为她结草衔环,粉身相报。”
大船默默航行,终于停靠在鹰愁涧东岸,萧玉枢谢绝了众人护送,独自一人策马疾驰而去。
突然山林中一声炮响,数列兵马骤然从林间杀出,萧玉枢急急勒马,定睛一看,原来是左护卫牛角乾带队杀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刻牛角乾神色不是很好,怒眼圆睁瞪着萧玉枢,断然大喝道:“萧玉枢,看你行色匆匆,怕是要到屈支国去,妈的,我说你小子还真有脸回来?”
萧玉枢闻言哀叹一声,牛角乾话说得还算客气,看来早把我视为囊中物,如此我便成全了他一身忠义吧。想到这里,玉枢拱手施礼,神情傲然道:“萧玉枢愧对陛下厚恩,今日特来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一出口,牛角乾哈哈大笑,万般不屑地冷哼道:“萧玉枢,你当真开得好玩笑,你骗得我屈支国百万石粮食,已为哈咇国立下汗马功劳,他们又怎舍得让你来送死?说吧,这次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萧玉枢沉闷地看了牛角乾一眼,摇头叹息:“左护卫,我知道萧玉枢在你心目中卑鄙小人的形象早已经根深蒂固,难以磨灭,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此刻就站在你面前,你要真那么恨我的话,就来取我性命,姓萧的要是皱一下眉头,便不算好汉。”
牛角乾闻言哈哈大笑,抚掌喝彩道:“好样的,萧玉枢果然有种,老子这便来取你性命,接招吧。”
话音刚落,左护卫把手一招,甫然亮出他的新板斧,一时间神兵出世,云雷涌动,在空中猎猎生风。身后众将士见状惊骇莫名,啧啧称叹,此斧乃屈支国数百能工巧匠精选深海玄铁,炼制三天三夜方才破炉的绝世神兵,此番初露锋芒,怕真要见血了。
没有半分迟疑,牛角乾策马助跑,带着千钧之力一路横扫,斧中杀气化作一道耀眼的白芒,气贯长虹,直向萧玉枢笼来。情势紧急,命悬一线,萧玉枢却是双眼紧闭,巍然不动,任由白芒袭身,似是要以死明志。千钧一发之际,牛角乾骤然收手,白芒分化两头,堪堪在萧玉枢额头切下几缕青丝,便消失不见。
萧玉枢茫然睁开眼睛,瞪着牛角乾厉声大喝:“左护卫,你此番却是何意,萧玉枢堂堂七尺男儿,死则死矣,何必再三折辱于我?”
牛角乾恨恨地回视萧玉枢,愤然道:“他娘的萧玉枢,还真是性情中人,白白便宜了你小子。来人,给老子把公主请出来。”手下闻言大声领诺,欢笑着跑进林子。
数息之后,一顶红色大轿款款从山林中抬出,轿中玉人身穿红装,轻轻地揭开帘子,她满脸娇羞细细地打量萧玉枢,款款地道了个万福:“萧驸马此来无恙,小女子赛明珠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