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安躺在床上,面色苍老,头发更是全然雪白,俨然已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以他的修为,本来就算老迈,也当不至如此,终归是心结难解。
但如果你以为,这是一个正在忏悔的老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承认错误是一种美德,然而之所以是美德,就是因为大部分做不到。
躺在床上,苏成安一边喝着药,一边正拍着床板大骂:“你个没用的东西,又去逛窑子,去那种地方有意思吗?”
苏浩无所谓道:“不去窑子去什么地方?去赌场?那地方现在一点意思都没有,赢不到钱不说,甚至想输钱都难。”
“你个没出息的混账,整天不是赌就是嫖,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败家子!”
苏浩撇嘴:“你要是不去窑子,又怎么找的我娘?你要是不贪恋美色,也不至于把苏家搞成现在这样。还说我……”
“你!”苏成安被他气得要吐血,一扬手将手中的药碗砸了出去:“败家的玩意,当初我竟然为你……为你……”
药碗带着未饮尽的汤水落在苏浩脸上,苏浩也不在意,抹了把脸,哼声:“你想说为我放弃苏沉是吧?得了吧,你也不是为我,你压根是为你自己。”
“不许跟我提那个逆子!”苏成安的手拍在床板上,拍得砰砰作响:“我没有这个不孝的玩意儿。”
“在你眼里,谁都是不孝的。”苏浩撇嘴,竟是干脆不理他了。
“你……”苏成安指着儿子,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哇的一声,终是吐出口血来。
旁边一名年轻人忙扶住苏成安:“爹爹息怒。”
他叫苏明,也是苏成安的儿子,只是先天体虚,修为一般。
他去扶苏成安,苏成安却不受用,一把推开苏明:“滚开,用不着你扶,没用的废物,统统都是废物,逆子!”
苏浩冷笑:“听见了吧,二哥。我都说了,在他眼里,谁都是不孝的。”
苏明低头不言:“不管怎么说,爹爹总是爹爹,你不应该这样气他老人家。若是他被你气个三长两短……”
苏浩冷笑:“那我们的苦日子或许就熬到头了。”
这话一出,苏明,苏成安同时震惊。
“你!”苏成安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自己最爱的儿子,却看到儿子眼中满满皆是憎恨。
苏浩冷道:“你死了,苏沉或许就不会那么恨我们,苏家和他的关系,就有可能重新修复。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但事实是,这个家,现在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扑!”
苏成安仰天吐出一大口血,血量至少是先前的三倍,可见刺激之重。
苏明连忙上前扶持,叫道:“三弟你干什么?你想杀了父亲吗?”
苏浩冷道:“我又没做什么,怎么可能杀他。他若要死,也是自己气死的。要说被谋害,那第一嫌疑也是你,毕竟现在是你在扶他,而我,可是连碰都没碰。”
苏明哑然。
苏浩看看苏成安:“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我还是出去避避嫌吧。”
说着已大步出门。
苏成安已是话都说不出来,身体僵硬的被苏明扶着躺下。
无论是苏成安,苏明,还是苏沉,都不会知道,这房间里自始至终还有两个人。
苏沉和苏飞虎。
他们就如透明了一般,没有人看得到他们的存在,甚至也听不到他们说话。
看着自己的大哥倒下,苏飞虎叹了口气:“你看到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苏家不需要你照顾的原因。如果让苏浩这种烂人上了位,你说,他会带来什么样的危害?”
就连苏沉都无言了。
林子大了,就什么鸟都有。
无论什么家族,象苏浩苏成安这样的人都存在,当然,苏明这样的也有。
问题是,一粒老鼠屎可以坏了一锅粥,一滴清水却挽回不了任何局面。
苏飞虎就是看到此景,所以坚决向苏沉提出那样的要求。
他不想让苏家成为苏沉的拖累,这才是一个亲人应有的爱护。
至于苏成安,如果说本来苏沉还对他有些愧疚的话,那现在这点愧疚也没了。
老头子自始至终都认为是苏沉不孝。
这不奇怪。
人最擅长的,就是把错误归结到别人身上,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这也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保护,不愿承认错误,就可以继续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可以让自己的心理更舒适。
心理舒适和身体舒适都是人们所追求的,只不过身体舒适更明显,心理舒适更隐蔽,所以很多人不会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自身心理。
苏成安显然就是如此。
一个老头子的顽固与倔强在这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仅仅是因为唯有如此,才能捍卫他那脆弱不堪的尊严。
把一切归咎于苏沉,那么他苏成安就没有错!
仅此而已。
这刻苏成安躺在床上,口中还喃喃不断的喊着“逆子,逆子”,也不知是在骂苏浩,还是在骂苏沉。
苏沉默默看着,终究是从手中取出个药瓶,放到苏飞虎手上:“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给了我生命,把这药给他用了,应当可以让他身体恢复。”
苏飞虎慢慢接过:“这次解决了,下次呢?他的身体在不断恶化,越来越糟,你的药也未必能一直解决吧?”
“尽人事,听天命。”苏沉淡淡道:“该做的我会做,至于结果,就顺其自然吧。”
苏飞虎唏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