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李潜便宿在了齐家。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尚未大亮,院子里就起了响动。
李潜心说齐家人倒是够勤快的,不一会儿,后院儿就隐隐传来剁葱的声响和刺鼻的辛辣味。
虽然又倦又乏,但常年早起的习惯还是令他睡意全无,李潜穿戴整齐走出厢房,就见颜傅正蹲在井台子旁边刷牙。
“这是干啥用的?”李潜指着井台子上的小木碗,里面盛着大半碗绿糊糊的胶状物质,是兆筱钰自制的牙膏。
“牙膏,”颜傅吐出一大口沫子,“我去给将军拿牙刷。”说着也顾不上漱口就钻进了里屋。
嚯,还怪讲究。
李潜心血来潮,背着手在院子里溜达。别说,齐家盖的新宅倒还挺似模似样的,有点儿类似京里的房型,尤其是正院的天井,铺满了十字花儿的岩砖,让他想起了儿时住过的庄子。
借着晨曦的微光,李潜踱到正房门前的石榴树前,树冠上已然结满了小孩拳头大小的青果子,树下架着一挺秋千,李潜摸了摸秋千上的木板,上头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露珠。
刘氏和赵老爹正在准备早餐,时不时飘来的肉香不断地冲击着他的鼻腔和味蕾,李潜顺着香味儿走进后院,一眼就瞧见了兆筱钰的玉米地。
这是...
他轻轻掐下半片嫩绿色的叶茎丢进嘴里细细嚼了嚼,淡淡的甘甜和草涩让李潜欣喜不已,是番黍没错!没想到齐家还会种这个!
原来早在十几年前,扶桑国就有使者将玉米的种子带到了大龘,朝廷试种了几茬,结果都以失败而告终。能开花结果的番黍甚少,朝廷便没有大面积的推广种植。后来玉米渐渐成了富贵人家的盆栽,在花匠的悉心呵护下,倒是还能结出几个果子。
李潜眯眼盯着这些刚发出嫩芽的玉米,真是乱来,到了十月一场雪下来,这些番黍非冻死不可。
兆筱钰翻箱倒柜才找出另外一柄牙刷,别看这么简单的一个玩意儿,在这个时代却是很难制作出来的东西。当然,但凡是现代随便一个普通的东西,想在这儿实现起来都非常困难。
没有电,没有自来水,就连兆筱钰想打个简易的冲水马桶,赵茂和他师父研究了好几个月都没能做出来。
李潜拿着细毛的木柄牙刷左翻右看,真是巧思,他平日用的牙刷跟这个比起来...都能刷马了。
“将军,”等李潜刷完牙,颜傅递上一柄自制的剃须刀,臂弯里搭着新毛巾,“今天村里的学堂开学,不知将军可有兴趣一观?”
“学堂?”李潜细细摩挲着刀柄,乖乖,这玩意儿还能装两层刀片。有意思,齐延福到底什么来头,怎么比季亮那小子还能摆摆。
“是,一会儿郭大人也会来村里,主持今天的开学典礼。”颜傅微不可察的退后几步,避免李潜甩沫子的时候溅到自己的新衣上。
“哦?”李潜鼓着腮帮子,小心翼翼的刮着胡茬,不在意道:“那便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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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大丫和二丫换上兆筱钰新给她们姐俩做的花裙子,梳着一模一样的双丫髻,背上同一式样的双肩包,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攒一句乖巧可爱。
刘氏喜眉笑眼的给两个孩子整了整衣角,“真好,咱家也要出女先生了。”
“不是女先生,”二丫童声稚气的更正道:“是女学生。”
“是,女学生。以后咱们丫儿啊也当女先生好不好啊?”自打刘氏听说姜夫人一年轻轻松松就能拿到二十两的束脩后,她就深刻意识到“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真谛”,开始积极鼓励两个外孙女念书上进。
说来惭愧,近半个月来,兆筱钰和彭氏每日东奔西走,挨家挨户的劝说村民们把女娃子送到学堂读书。结果兆筱钰嘴皮子都磨白了却收效甚微,女子学堂统共才招了十二名学生。
不少人都拿怪话酸话怂怼兆筱钰,兆筱钰一气之下也撂挑子不干了,爱来不来,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向家老宅在杨甫精心拾掇下终于看起来有些学堂的派头了,一连五间的正房被改成了两间教室,正厅仍留作待客,左右的抱厦改成了一男一女两个厕所。东厢给刘先生一家人住,西厢分成了三间独立的办公室。
鸡栅栏和猪圈都撤了,倒是后院的菜地还保留着原样,果树也没动,天井里添了一个石桌和八个石凳,大门也扩了不少,看起来相当气派。
放鞭炮是中国人办喜事历来的传统,郭扬先是发表了一通感人肺腑的演讲,然后将他亲自提的牌匾,在热闹的鞭炮声中挂上了大门:青源学堂。
杨甫笑的合不拢嘴,这所学堂还挂了一点官办的性质——郭扬承诺每年给学堂拨款五十两,用作奖励优秀学生和科考的储备资金。
出于职业习惯,颜傅不喜欢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今天第三个发言的是兆筱钰,这在大多数村民眼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儿。
兆筱钰简短的说了两句场面话,把功劳都归功于郭扬和杨甫,把自家的影响力降到最低。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和颜傅都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
接下来出场的是刘先生,他半白半文的说了一番感谢大家的话,然后当众宣布学堂的规定和今年入学的学生名单。
学堂每年上八个月的课,分别是从八月初一到腊月初七,正月十六到五月初四,特地避开了农忙的时间。
上课的时间也分三个时段,早晨从七点到十一点是男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