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他是一个那么爱动,爱自由的人,让他一辈子禁锢在一张小小的床上,不能跑不能跳,不能跟朋友们喝酒聊天,不能去野外爬山游水,那太可怕了,即使我能守着他,但他不开心,我又怎么能开心呢?呆在家里,他还常常觉得不自由呢。他说他真想逃离,逃离世俗的一切,可世俗又怎么是能逃离的呢?除非你不活在世上,除非死……他难道是想以这种方式去逃离吗?不不不!我怎么能想到死呢?死是消失,是毁灭,是失去一切的一切,那叫什么逃离?那时只能躺在小小的黑黑的紧闭的棺木里,被泥土掩盖,方寸之间,连转身的自由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可怕呢。
他说他不会嫌弃我,不会离开我,可我怎么能放心呢?他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英俊帅气,那么的才华横溢,那么的忧郁沉默,那么的男人气概,如果说以前我还有些自信,可现在我还有什么可自信的?我这样子,别说他不会爱我,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无法爱我自己了!何况他本来就没有爱过我,他从来爱的就不是我呢,他的心中一直有别人,虽说他不承认,但却瞒不了我,即使他能够瞒过自己,却无法瞒过我的眼睛,因为我是女人,女人是相信直觉的,若说他遇见我时没有爱着别的女人,杀了我也无法让我相信。但他说没有。其实有也没有关系,虽然想到这一点,便让我心痛欲碎,可我就是喜欢他那偶尔皱眉的样子,那线条硬朗的脸型,那忧郁如剑似的冷光。他之于我,就像一杯酒,是如此甘美,清冽,却又如此辛辣猛烈,喝进口中,浇进胸怀,醉上心头,是如此美妙,又如此痛苦。
我们相遇那天的情景总是在我的头脑中不断的浮现,就像一首绝美的诗,总有人不断的在耳边吟诵,宛若一场浪漫唯美的电影,看多少遍也没有足够,它是我人生最好的场景,是我做过的最好的梦。
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天气晴朗,我在公交站台排队等车,他就在我前面。他的身材挺拔像河边的杨柳,匀称健壮,一头黑发裁剪得不短不长,穿一条灰色悠闲裤,一件乳白色夹克衫里面是雪白的衬衫,脚下是白色的回力球鞋,就像一个活跃在球场上的篮球明星在假日里来逛街,充满了青春活力。我故意向前几步,似乎是眺望车子有没有来,趁机看到了他的脸,是一张英俊的脸,散发出年轻的朝气。我想,如果今天我去见的那个男孩长得这么好看就好了。今天我是去相亲的。金黄的阳光像油菜花似的撒落在身上,暖暖的。好天气自有好心情,我忽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涩。
忽然,下起雨来,那雨下得又大又急,连前奏都没有,就像有人在天上突然倾倒了一盆水,那个站台很简陋,连遮雨棚都没有,等车的人都慌了,带了伞的纷纷撑开雨伞,而没有带伞的要么奔跑着离去,找地方避雨,要么缩着脖子,把衣服拉到头上,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势必成为落汤鸡。此时正是初春,冬寒尚未远去,雨水落在身上很冷。我忽然明白,雨并不只是浪漫的,有时候甚至是残酷的。我真讨厌这场雨,因为我没有伞,我想离去,可是去哪里呢?这么大的雨,车又迟迟不来,等我跑到能避雨的地方,肯定都已经浑身湿透了。我感到沮丧,又暗暗趁幸,我本来就不想去相什么亲――相亲的男孩,怎么可能英俊到哪里去呢――我这样想着,又暗自觉得把自己也说进去了,相亲的男孩就不会好到哪里去,那相亲的女孩又能漂亮到哪里?可我恰恰就是漂亮的,我因此更感觉委屈,还是不去的好,现在,正好有理由,因为一场雨把我淋成了落汤鸡,我总不能就这样湿淋淋的去约会吧?
前面的男孩不慌不忙的从肩上的挎包中拿出一把折叠伞,红蓝相间的颜色,撑开来,居然是满伞花花绿绿的蝴蝶,我禁不住发笑,这么阳刚的一个男孩,怎么拿这么姑娘气的一把伞――会不会是他女朋友送的?――要不要钻进他的伞中去呢?如果被拒绝,会很丢人的。我终究没有勇气。正胡思乱想,他已经把伞伸到了我的头顶,他退后一步站在了我的旁边,低头一笑说,不介意的话,一起。他的笑容瞬间即逝,像冬夜里脱毛衣时摩擦产生的静电,只是一瞬间的花火,他不笑了,也不再看我,抬着头,眼睛从前排的人头顶望过去,那里是一把把颜色各异的伞。他的伞依然撑在我头顶,为我遮挡了天空,也遮挡了冷雨。
我说,谢谢。不由甜甜一笑。我的心无比温暖,虽然雨太急,衣衫已经有些湿,但他的举动就像一缕阳光,一把火,把那点湿润照干了。
人们喜欢用回眸一笑百媚生来形容美女的笑容,他的笑我不知要怎么形容,那与美女的娇媚是不一样的,也许就像阴云日久的天气里,从天空泻下的一缕阳光,或者是冬天晚上旷野里的一堆篝火,很灿烂,有热力,却又还有一种诗人般的忧伤。
有时候我看到别人淋雨,而我有一把伞,却没有勇气伸给别人,人与人之间没有信任,任何的好意都可能会让人产生戒备,我想每个人都有帮助别人的好心,只是因为羞涩而止步,在一个冷漠的世界里,似乎对陌生人伸出关爱的手也是一件丢人的事似的。这是一种奇特的现象,大家做起坏事来理直气壮,道德败坏起来觉得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