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奶奶走了半个钟头大汗淋漓,停下来喘了口粗气便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干草垛子上,她今年67岁,孙子20岁,到了长大成人年纪,可这“长大成人”总是别人家的孩子,到她这里却成了糟心事。
十年前她的儿子儿媳妇外出打工出了车祸,媳妇当场就没了,儿子在医院撑了一个多月也去了,两人留下个十岁不到的孙子贺天一,由她和老伴两个人抚养长大。
对于十年前的自己,贺奶奶稍微自信一点,那时候毕竟年轻一些,能干农活,有收入,养活自己也能养活孙子。可十年后的今天,孙子长大了,能干活了,他们家的日子却过的一天比一天糟心……
下午,贺奶奶刚给老伴上完坟回到村口,就有乡亲隔着半条街对她大喊:“刘老姐,你孙子回来了,赶快出去躲躲!”贺奶奶一个趔趄转身就往山上走,年纪大了跑不动,走的太慢会被那天杀的狗东西追上!
走了半个钟头,贺奶奶大汗淋漓,停下来喘了口粗气便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干草垛子上,她这时候随着停歇脑子里逐渐的有了思维,也用满是沟壑的干瘪手背抹起了眼泪。乡下人神经大,很多东西不去想太多,所以即使是一辈子受苦受累也能忍着活下来,轻生的不多。
贺奶奶哭着哭着觉得没意思,她撩起衣襟,也不顾卷在衣服上的土粒子就往脸上擦,擦完脸站起身心想,还是回去吧,自己在这坐着快一个钟头,那兔崽子在家里翻不到钱估计也走了,后院里的猪还没喂呢。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进了厨房,贺奶奶在案板点了一只半截的小白烛,被熏黑的破瓦棚里瞬间有了光亮。老年人消化不好,晚上一般不吃东西,但今天中午剩了一大碗面汤,她得泡些干馒头吃了,不然天气热面汤明天会坏的。
吃到一半的时候贺奶奶就听见院里子的大铁门“哐啷”一声被谁给踹开了,她赶紧放下碗往外走,只见她孙子贺天一在村里路灯的映照下又比半年前高出许多。
染着一头黄毛,穿着花花绿绿紧身衣裤的贺天一站在院子里抖腿,手里叼着一根烟,吸了两口便扔到地上狠劲的踩了几脚,头往旁边一扭,伸手道,“给我给点钱!”
贺奶奶后悔极了,早知道她就不点厨房的蜡烛,兔崽子在外面溜了一圈又溜回来找她,现在她往哪里跑都不可能,硬着头皮,贺奶奶声音发颤:“家里没钱……今年收的麦子卖了给你姑家还债……剩来剩去就剩点我吃的……不信你自己进去看看……”
话还没完,贺天一暴跳如雷,冲过去拽着他祖母就是一通狂摇,一边摇一边吼,“你不是说了么!收了麦子卖了钱给我!才几天?你就花光了?!你说!你说!你啥子意思?!”
贺奶奶被他晃的天晕地转,使劲打贺天一的手,一边打一边大哭,“你个天杀的孽障,你那死鬼爹咱不把你一块带去,家里欠的钱你不帮忙还,光知道回家要……”两人扭成一团,贺奶奶哪里是她一米八孙子的对手,被打倒在地上以后就觉得浑身散了架。
贺天一见他祖母不经打,讨不到钱那哪成?!他放眼四处搜寻了一番抄起一把铁锹,贺奶奶一看不得了,连滚带爬往大门外跑,边跑边喊救命,可惜没跑出大门就被铁锹轮了好几下,等到邻居都跑出来的时候,贺奶奶已经躺在地上浑身疼到没知觉……
邻居们拦住了贺天一劝说一番,但谁也不敢惹这小混混,去年对门的王叔仁看不过去骂了贺天一两句,被这兔崽子打得住了院。
贺奶奶被王婶从地上搀扶起来,哆嗦着双腿领着贺天一去亲戚家借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是最后一次。
贺天一欢天喜地的拿着两千块消失了半个月后又重新出现在了永勤村,这次,他没有在家等到他祖母,而是被告知祖母躺进了医院——被他打断了两根肋骨。
贺天一恶性不改,手里没钱便要变卖家里的东西,如今家徒四壁只好威胁他唯一的家人贺奶奶,让她帮他到处借钱。断两根肋骨算什么?老婆子总是能变出来钱来的!
贺天一冲到镇医院,拎起病床上躺的祖母又开始要钱,吓得护士们全都冲进来拉架,还没拉住贺奶奶的脑袋就被磕了几个包,护士长气的大叫:“反了天了!哪里来的疯子!小周!报警!”
小周的报警速度很快,警察的出勤速度也很快,医院还没有让贺天一闹开时已经有两个人高马大一米八几的胖警察扭着贺天一出了病房,而此时的贺天一遇见了和他相同身高相同年纪的民警时却像只温顺小绵羊,乖乖的被扭进了警车送进了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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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里,出警完毕的20岁王龙坐在椅子上和上司聊天,上司朱玉辰,四十七岁,竞争了许多年所长没有成功,最终还是屈居在副所长的位置捞着没有所长多的好处。
朱玉辰看着王龙笑的满脸开花:“王龙你瞧,刚扭进来那个和你像不?”
王龙也笑:“叔,你取笑我,我以前有那么坏么?”
“有!有过之!无不及!”朱玉辰抿了一口茶,斩钉截铁的说,这王龙可是他们村附近出了名的坏小子,要不是仗着爷爷有钱能进派出所当警察?!笑话!还不是占了他这个副所长的光?当然,光也不是白占的,红灯路边的七间门面房现在就归他朱玉辰所有,每个月的房租也顶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