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常在葛郢身边伺候的一个奴子急急忙忙赶了来。她先向撄宁行了一个大礼,随即便拿出了一个锦盒来。
是撄宁当初交给葛郢保管的那个锦盒。
“公主殿下,”那奴子道,“这是小侯爷让小人给您拿来的,说是殿下您的东西。”
“小侯爷他……”撄宁欲言又止。
“小侯爷身体抱恙,说不能亲自将此物送还给殿下,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天色渐沉了,吹起了刺骨的冷风。
撄宁突然觉得通体发凉,有些冷。她甚至怀疑,葛郢偶染风寒与自己的到来不期而遇其实并非巧合。
葛郢有意回避她?难道她自以为从未流露过的心意,早被他洞悉了吗……
她感到窘迫,将锦盒收好便与葛郡侯夫妇做辞。
“公主殿下先行一步,”葛郡侯笑盈盈告诉她,“微臣也已接到太后宣见,稍后便至。”
“好。”撄宁应声,想了想诚挚道:“这些天,多谢侯爷为我周旋。”
“哪里哪里?”葛郡侯忙谦逊道,“都赖公主殿下您运筹帷幄得好。”
撄宁只是笑了笑,随即再次向夫妇二人做了辞,阔步离开了。
出得葛郡侯府,她低落的心情还不能平复。
见她拿了一锦盒出来,李为止迎上前去,有些意外,“怎这么快?”
“是啊。”撄宁眸光闪烁,应着话便往车驾内走了去,一边还道:“快走吧!宫里怕要等急了。”
李为止却是感觉到了她的失意,但他并未拆穿她。
抵达宫门,撄宁再从车驾内出来,他在她脸上便看不到那种失意了,仿如葛郡侯府那一趟,她从未去过。
她藏在五兵营的包袱也由李为止的属下拿来。
所有能证明撄宁身份的那些旧物,一样不缺,一样不少,倒是除了婴孩时皇室才用的明黄色包衣和那把精巧的匕首,还多了一把小月刀。
她拿着这些旧物,由宫人接引,李为止护送,一直来到了慈安宫。
宫人引她至偏殿,伺候她换上了一身女儿家的衣裳。
一袭乳白偶绿相间的百褶长裙,白色织锦腰带,将浅橘色领口绣有些许文竹的收腰上衫紧束于腰线之上,外罩同色系绣有五彩祥云图案的广袖曳地宽衣,脚踏金丝银线勾勒的礼履,使得撄宁的个头高了不少,气质自也不比寻常。
三千青丝,梳成一个近香朝云的灵蛇小髻,坠了一件偶绿色流梳,随着步伐轻轻摇曳,衬得她淡抹脂粉却足以令人艳羡的少女的面庞,越发清丽可人。
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却偏又叫人看不见底,笑起来,倒也天真无害。
原本,她两世为人,并不认为这样的妆容适合自己。但是,是她要宫人为她梳这样的发髻,化这样的妆容的。她知道,这样的妆容,十分适合现在的自己。
她不过十六岁,她不能在妆容上,让慈安宫等着她的那些人,第一眼见到她,便看到她的老练,感受到她的侵略性。
却是这样的她,一走出偏殿,李为止陡然看见,便愣了神。
他在外面,其实一直都很紧张。虽不是头一次见撄宁女儿妆,但这一回实在不一样。毕竟,从今以后,她真正就要做回女人了……他就是很紧张,也很期待。
终于见到她,他失态了。
撄宁不由得发笑,问:“这样,不给人咄咄逼人的印象吧?”
李为止方才移开视线,低了眸道:“很好……是你应有的样子。”
他的耳根,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撄宁倒没在意他的反应,只轻吐了吐气,望着正殿宏伟的大门,说了一句,“进去吧!”随即便朝那里,迈开了脚步。
正殿内,该来的人都来了。太后、天子、皇后、李令月,还有贤王、镇国大将军、葛郡侯、大军司马、仪鸾司大司空、六部尚书等朝中重臣,国之栋梁,无不在场。
知道的,不知道的,再次见到撄宁,心中都免不了一场唏嘘。
撄宁低眉敛目目不斜视,步履从容走至殿前,向太后和天子行了大礼,举手投足,无有半点不足,也无有半点逾越,恰到好处。
自她进殿开始,天子李宪和尔朱皇后的目光便在她身上逗留,始终无法移开。在他们眼里,懊悔是有的,亏欠是有的,爱怜也是有的,还有许多其他复杂的情绪。
太子已死,他们唯一的希望没有了。再无需权衡利益的时候,他们只考虑得失,面对这个被自己抛弃的女儿,为人父母的,终于生发了那种流淌于血液之间的依恋。
尤其是尔朱皇后,早已泪眼模糊,暗自啜泣,几欲哭出声来。
便是李令月,再见到她,也止不住眼里氤氲出的泪光。
不待他们以及太后说话,撄宁便自顾将自己的包袱,还有那个锦盒打开,将其中的东西,一一摆在了地上,摆在自己身前。
她拿出了那把小月刀,不紧不慢道:“除了这个,地上的,都是母亲姜氏藏匿起来,前两年被我偶然发现的,都是皇室之物,想必,太后和陛下,还有皇后殿下,都认得。”
太后刘姬看到她手里的小月刀,还有地上那把匕首,不由得睹物思人。
她站起身,从凤榻上走了下来,一直走至撄宁身边,弯身,从她手上拿过了那把小月刀,哀然道:“这把刀,还有地上那把匕首,是武皇帝请当时的名匠亲手铸造的。武皇帝曾用这把刀,在危及之时,杀过控制住他的敌人,那把匕首,更是在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