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煊炽靠近史达信,史达信叹道:“你只怕一直不知道孙自鑫有过妻子吧。”穆煊炽一惊,眼前却浮现了清秀绝丽的李清沅,想到清沅姐此刻只怕听得那些武林豪杰污蔑,认为自己是个忘恩负义,十足歹人了。
“唉,你不知道很正常。自他的妻儿死去之后,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过这档事了......他的妻子是个大户千金,而他是个落魄书生。当时他的岳父岳母倒是很欣慰,有这样个儒雅孝顺的女婿,也没有提什么门当户对......新婚夫妻,恩爱有加。两人结婚一年后,有了个可爱的儿子。等孩子三岁多一点,夫妻二人准备回江南安居,谁成想,就在旅途中,遭遇魔教的埋伏......孙自鑫侥幸活下来了,可他的娇妻幼子,死相惨烈......可想而知,好不容易获得的美好生活,便这样破裂,他怎么不恨......他一直不敢回妻子的家,饥寒交迫,走投无路之时,加入了丐帮。而他之后竟得知岳父岳母也是命丧魔教之手......新仇旧恨啊,那是他的家,他心中的温情啊......”
穆煊炽从未听孙自鑫说过他以前的事情,如今获知真相,竟有些同情。“那他说的钱帮主一事......”史达信道:“那是其中部分原因,可他最恨魔教之处,乃是他们夺走了本属于他的幸福,他渴望了二十年的幸福。”
穆煊炽想到李清沅,不禁心酸,心想清沅姐知道这一切吗?知道了,又该怎样呢?史达信听穆煊炽叹气,奇道:“你这声叹息,只怕不是为了孙自鑫。”
穆煊炽道:“这么说,师父还是对我好的,他只是接受不了我是......我哪里是那魔教教主的儿子?薛无这么说,人就信?”史达信拍着他的肩膀道:“炽儿,我虽然不知道你父亲是谁,但我想,端穆郡主冰清玉洁,哪里会和魔教妖人混在一起。我是断断不信,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穆煊炽喜道:“史师叔,谢谢你相信我......还有,我没有杀花师伯,你也性信我吗?”史达信展颜道:“傻孩子,师叔说相信你,自然你的每一句话,师叔都信啦。不过,你先和师叔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下穆煊炽将自己如何与孙自鑫相见,如何又辗转回怀都寻林紫英,如何留在洛秦王府,如何见到花景正断首之事一一说了。史达信蹙眉沉吟,道:“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你,唉,只怪魏迁和梁余道,他们并未看清凶手面貌,便一口咬定是你,唉。”
穆煊炽听他连连叹息,皆是为了自己,心下温暖,笑道:“我本以为就要这样做个冤死鬼,还好有师叔。”
史达信揉着他的头道:“炽儿,他们极恨魔教......唉,只可惜,你与魔教沾上关系,惹了一身污名,以后只怕......”
穆煊炽拍着胸脯道:“大不了以后改名更姓,隐居山林。”他说道“隐居山林”,不禁想到被林元瀚挟走的林紫英,喉咙一哽,竟想着自己偷偷去找她,与她携手隐居。
史达信像是猜到他的心思,微笑道:“你这想法好啊,我看那林姑娘坚毅勇敢,秀丽脱俗,对你又是这么情真意切——你是不是想去找她?”
穆煊炽不由自主点头,忽地想起史达信双眼皆盲,忙道:“师叔,我......我和她......很好。”这一激动,说话竟是结结巴巴,连“相爱”一词,也羞着脸说不出来。
史达信耳听心明,大笑道:“好哇!日后师叔可以做你们证婚人,没有任何人敢阻拦你们。”穆煊炽脸上顿红,好在史达信看不见。“师叔,你......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史达信温柔道:“炽儿,你终究太善良。这样,最会被人欺辱啊。”
穆煊炽想到孙自鑫先前骂自己“偷鸡摸狗”,行为不端,已然心灰意冷,如今听史达信这般说,略微放松。
“师叔,很晚了,你早些睡吧。炽儿就在旁边守着。”穆煊炽将史达信扶躺下,走向门外。
史达信道:“你也要多休息。”穆煊炽“嗯”地点了点头,走到门外,倚着柱子坐了下来。
良久,穆煊炽听到屋内传来沉稳的呼噜声,知晓史达信已经沉睡,心中微松,下意识地往胸口处一摸,惨然一笑。心道:“妈妈的遗物叫人偷去了,还有那信,唉。薛无现在也不愿信我了。”将一直保存在腰间的玉佩取下,借着月色细细端详,“这玉佩,我还要不要给薛无?”
忽地又想起掉落的莹白玉镯,心想:“只怕师父捡回了——唉,穆煊炽啊穆煊炽,人家可不愿你做徒弟!”
他这一日心神俱疲,伤势未痊愈。此间几番思索,竟是觉全身软软的,失了力气,眼皮打颤,就要睡着。
猛地里天上一阵白光闪过,照的院前煞白。穆煊炽倏地惊醒,顿时想到了花景正的未报之仇,以及母亲的血海深仇。心下又是一片茫然,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无比沉重,头疼欲裂,却再也睡不着了。
翌日清晨,穆煊炽在四周寻了些果子,拿了回来给刚醒的史达信吃下。史达信见穆煊炽脚步虚浮,关心道:“炽儿,你昨日一夜未睡,现下可要休息?”穆煊炽道:“不用呢,我精神可好了。师叔,咱们可得尽快离开这鬼地方,我看这里阴森森的,不是个好地方。”
史达信点头道:“炽儿,你尽量向东南方行。丐帮在北方人数众多......只怕孙自鑫已经在全帮上下通缉你我二人了。”
穆煊炽道:“我明白,师叔,我来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