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小时候,每当问起外婆手上戴着的玉镯,外婆的脸色都会沉下来,眸子黯淡无光,轻声说是外公给的。
可外公明明好端端的,她为何要用哭丧的脸来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两千年前的瀞宓也是这样的哭丧脸,轻声回答道:”这是故人的遗物。”
她不禁抚摸了一下手上的镯子,帮菁菁收拾好,就离开了。
菁菁见此状,也无法问出更多问题,眼看那落寞的绿衫背影在转角处消失。
夜里,菁菁再次回想。
那只玉镯绝对没错,一抹红晕很特别,天地间很难有另一只一模一样的。
且,她再仔细分析瀞宓的一举一动,与外婆的对比,匹配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连爱捉弄人的性子也很像。
但,没有真凭实据。即使有一只玉镯,也没法盖棺定论。
她又不可能当面问人家:你两千年后是不是有个孙女叫陆菁菁?
于是,她打听打听瀞宓上神的身份。
她的历史比东华简单多了。没有什么显赫家底、功高伟绩,只是一平凡上神,连她是如何成为上神的都没人知道。唯一不平凡的生平一笔就是她曾是父神最钟爱的徒弟。
说到此处,宫娥们不免多了几分暧昧神色。
师徒的关系不那么简单?
“对了,菁菁你明日到内殿打扫的时辰改为寅时(作者注:三点到五点之间)开始。”
“可我今晚在内殿值夜……”
“没办法,是她们临时安排的……”
唉,“灭草派”。
如果今晚东华帝君早早去睡,她还能偷个闲,打个盹。可他偏偏打算彻夜看书,还要她送宵夜过去。
说来也奇怪,自己到内殿干活的时候,东华总会在,总会指使自己。明明其他人都说,他一般不使唤宫娥,有事不是自己做就是小司做。
我果然猜得没错,他是找机会对自己使坏。
殿内还是檀木清香飘飘,入夜后的烛火微光,使得氛围更加有情调。
东华在屏风后的玉几上挑灯夜读,画面更加唯美。
菁菁心里这般做想。
此时,她退守一边,等待吩咐的同时,自己也不客气地瞧着这位安静的美尊神,一饱眼福。
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公司里重逢,再到之后发生的种种事,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站在旁人的角度来察看他的美貌。
烛光下的曛染,他一头银发反射出丝滑的浅浅橘光,冰冷的脸庞变得温柔起来。凝视书本的垂眸,长长的眼睫毛。纤葱般的修长手指悠悠地掀纸翻页。
视觉的小盛宴。
他手指往几上点了点,菁菁立即过去添了茶。添完有点犹豫,一时没有后退。
“有话便说。”他的眼睛依然盯着书。
“帝君认识瀞宓上神吗?”
“认识。”
“她是个怎样的上神?”
东华的双眼还是没有离开书本,道:“她是个顽皮的老婆婆。”
菁菁顿时无力。这是什么高度概括?没有更多信息。
你不也是个老头子,有资格说人家老婆婆吗?
“她……有心上人吗?”菁菁再怯怯地问。
“不知道。”东华倏尔放下书本,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喜欢上她了?”
菁菁并没深想就答:“喜欢啊,她还要小的不用跟她说敬语,直接叫她姐姐。”
东华眼睛不移,手支头,心道:瀞宓又有什么鬼主意。
“你也可以不跟我说敬语,直接叫我哥哥,如何?”
菁菁先是惊愕一秒,然后立即跪下来,低头道:“小的,不敢。”
东华眉头一挑,嘴角上扬了一下。
“瀞宓是为了我才接近你,她好玩,你别跟着她惹事。”他起身往内里寝室走去,“以后敬语在我面前就省了,反正我只是个独居老人。”
为了你?一个独居老人?
菁菁叹了叹气,吹灭烛火,正欲掩门离开,寝室传来:“今夜微热,你过来乘扇。”
她前脚踏出,后脚止住。
一入内,只见东华脱了外袍,仅着一白衣,银发松散地披在身上,闭眼侧睡。
她一步一心跳地在床头跪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拿起蒲扇,心想:他是不是常常叫宫娥做这种事?男女独处夜室,他都不会避避嫌吗?
扇了片刻,她看着他恬静的睡脸,闻着幽幽檀香,渐渐困意袭来,挨着床头睡着了。
东华见没了凉风,睁眼瞧了瞧,下了床,朝睡得有点甜的菁菁摇了摇头。
他把熟睡的她抱起来,正要走出寝室,未料她开始双手乱抓,抱住了自己。
东华怔了怔,在床上坐下。见她蹙了蹙眉。
许是我抱着的姿势让她不舒服。
他挪了挪手,兀自娴熟地环抱她,不自觉地做出一个与她互抱的姿势,好像自己早已习惯似的。
瞧了瞧怀里的她,也瞧了瞧自己的姿势,心里疑惑。
这是,身体记忆?
菁菁好不容易把内殿打扫,赶回去宫舍补眠。
昨晚都不知怎么的,自己竟然回到内殿旁边的小厮休室睡觉。幸好最近没有陪睡枕头,不会贪睡,及时醒来工作。
回到宫舍,热闹非凡。
自己的房舍门前站了十来个宫娥。一看到她,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发出了精光,宛如奸邪的饿狼见到一只肥白的兔子一般。
桔末走上前来,媚眼挑挑道:“你快开门,我们接到报信,前日丢失的玉瓷碗在你房里。”
果然是福不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