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朵云愣在原地,没有立刻回答,韩灵肃倒身便拜:
“徒孙不知师祖在此,屡屡冒犯,请师祖降罪!…”
她在心里暗暗懊恼,看到黄铜烟杆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这种土掉渣的东西,除了师父徐有旸,就只有他的师父天心散人会随身携带啦…可天心散人很久以前就已经飞升仙寰,位列仙班,就连师兄铁牛都没见过她,又为何会出现在灸仙之地,成了个诡异的守墓人?!…
“倒霉…”
朵云轻轻叹了口气,苦笑了下,动动手指,韩灵肃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起来,被迫直视着她:
“是我多此一举,到最后了,却让你看穿了我的身份。不错,我就是天心散人,是若耶派不成器的开坛宗师…”
“为何一开始您不说清楚?!”
“没脸啊。自己一时高兴,创立了若耶派,收了徐有旸做徒弟,却没有好好教过他,自顾自修炼,自顾自渡劫,自顾自飞升上仙…然后,丢下他一个人,经营着半死不活的若耶派,还要在我的名声下苦苦维持,最后,死的不明不白。你说,我这样的师祖,有什么脸面能够见你?”
没想到,她说话竟然如此直接,韩灵肃只觉得心口疼,比伤口疼上万倍:
“师祖,您既然是上仙,就应该能够看透碧落黄泉,求您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毁灭了若耶派,杀我师父,灭我门楣?!”
朵云却摇了摇头:
“小丫头,我知道你的身世,是因为从你拜在若耶派门下,我就一直关注着,但是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
“这怎么可能?!您是上仙!是凌驾于世间之上的存在,是无所不知的!”
“但你看不到吗?我现在并不在仙寰,而是在这里,是灸仙之地的守墓人。”
韩灵肃瞪大眼睛,看着面带凄然的朵云:“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犯了一个错误。”
她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烟管,微笑道:“即便是凌驾于上的仙人,也还有许多规矩要守。但我犯规了,做了一件错事,所以就受到惩罚,这惩罚来得太晚了…其实,像我这样的人,,也不该有这样的命数。”
“您的意思…您现在已经不是仙人了?”
“天心散人还在仙籍,只不过,我已经失去了居住在仙寰的资格。”
朵云往空中吹了口气,水汽马上凝结,变成一团云彩,形成仙寰的形状:“你知道吗?仙人们掐指算,不过算事情大致脉络,想要看得更多,只能依靠仙寰银安殿上的缘镜台,没有那个,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那么,请把您知道的告诉我,好吗?!”
韩灵肃端正地跪在她面前,一脸肃穆:“还有我师弟陆子充的下落,既然您觉得愧对师父,愧对若耶派,起码这一次,请您帮助我!”
“这一次?”
朵云高深莫测的笑了下,用烟杆敲打肩膀:“朢虚大陆已经不同往昔,早就没了什么礼义廉耻,修仙之人一边鄙视俗人浅陋,一边却精通尔虞我诈、寡廉鲜耻的伎俩,像你这种知恩图报,不忘师门的孩子,真正稀少了…好吧,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她用手一指,望着不远处的玉茧:
“你为何恨他?”
“当年若耶派覆灭之日,是他杀了师父!”
“是你亲眼所见?”
“不…那时我昏迷了,可我醒来的时候,分明见到他站在死去的师父身边,衣服上还有师父的血迹!”
“那么,倘若我告诉你,杀了徐有旸的,并非是他…你相信吗?”
韩灵肃像被雷击中似的,愣在原地。
那叫她刻骨铭心的一幕脑内来回闪现,宋夣站在破落的山神庙里,面前是徐有旸失去生气的尸首,他的衣摆上,沾着一枚刺眼的血手印…
“若不是他杀的,他也从未否认…不,那里只有我们三人,不是他杀的,师父怎么会死?!”
“我能够理解,你一夕之间痛失所有,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责备的人,就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碰巧,他还是你最最厌恶的四宗门人,是冥灵门的首徒。”
朵云淡淡说着,却句句诛心,韩灵肃双手拄地,眼眶酸疼,可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究竟是谁…不是他,那是谁?!…”
“很遗憾,我算不到那么清楚。”
手指深深插在铁砂中,身体微微颤抖,韩灵肃突然有种灵魂被抽空的感觉,就如同师祖说的,没有了可以仇恨的对象,这种空余遗恨真可以让人恶心死…
但她很快振作起来——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鱼肉的韩丑儿,她是二候二甲的韩灵肃,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最终报仇雪恨的修仙人!
看到她眼睛重泛光泽,朵云似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x他娘的,我就说你这个小丫头不是寻常人。最后对你有句忠告,报仇归报仇,可一味往前冲的时候,别忘了看看身边的人,那些人,就和若耶派的诸位一样,别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啊…至于陆子充,他在哪里,你不已经很清楚了吗?”
“多谢师祖指点。”
韩灵肃规规矩矩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朵云盘腿坐在地上,却渐渐漂浮起来,整个人包裹在一层薄雾中,散发微光,只见她两手胸前画阵,祭起一片白光,在身前旋转着,形成拱门似的空气涟漪,闪耀着幻境之光:
“你们走吧。这道门,可以送你回到青玉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