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她在门口停住了,望着对面的挺拔身躯。
此时,晚来风急,雪下得尤其之快,不一会儿,她那大红斗篷上便落满了雪,幸好遮住了头发和脸,未受风雪摧残。
而崔承皓,既未穿戴斗篷,也未撑伞,此刻立在门口也不知立了多久,头上沾满了雪。
崔承皓见她的目光在自己头顶停留,这才惊觉,自己已站了良久。
他干笑一声,似乎不知要说什么,这一打断,竟把他方才的思绪搅得更乱了。面前的薛千,则与他正好相反,她还是平常的样子,淡淡笑着,毫无改变。
“你……你要去何处?”崔承皓结结巴巴地问,不敢看她。
薛千自然察觉到他的慌乱,也知道今日之事带给他不小的震撼。
可她心中,一直隐约认定,崔承皓早就在怀疑她了,毕竟,去江南请千雪一事,就是他办成的。结合以往很多突兀的举动,要说崔承皓无一点准备,她是不信的。
可毕竟,两个相处数月的人,有一天其中一方突换身份,双方都会很不自在。
也因此,她才一天未和他说话,本想一笔带过,和师兄还像往常一样,可直到此刻站在他面前——看到他窘迫的神情,薛千才意识到,有些事不是装作没发生,就不会发生的。
变了,就是变了。
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就是不再一样了。
她既撕开了这个裂口,它便会一直存在,千雪既然出现了,那便永远都是千雪。
念及此,她心里也有些感伤。
“师兄……”
“别再叫我师兄了。”崔承皓的声音很低。
薛千不作声了。
“我知道,是我骗了你……”良久,她道。
“你没骗我,没什么骗不骗的……”
薛千垂下目光,落在脚边的雪地上,心里忽上忽下。
“你是千雪,也是薛千,我早该想到的……”崔承皓微呼一口气,抬头望向遥远的天边,面容清朗,“薛千,薛千……”
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犹如皇上今早念她的“千雪”。
带着一分考量,一分琢磨,一分回味,与一分兴趣。
“千雪是我在嵌雪楼的名字,”薛千从容说道,“平日里,没人叫我这个。师兄……如果还乐意,就继续叫我薛千吧。毕竟,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她说完最后一句,心里懊悔了一刻。
她又骗了他。
崔承皓毫不在意,点点头,微笑地看着她:“薛千。”
薛千。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便不再说话了。
薛千不知他是何意,却忽又想起一事,提醒:“燕燕应该还不知此事,你别告诉她。”
“你还想瞒下去?”
“何必多此一举。”
“……你准备瞒到何时?”崔承皓问出口,又想到什么,换了种方式,“你还要……做回千雪吗?”
薛千摇头,她也不知道。
崔承皓微笑。
做了三年千雪,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既然已经来了京城,又何必再做千雪?
更何况,圣上已经赎回她了……
可只有薛千心里知道,嵌雪楼于她而言,不只是卖艺之所。那里面,有她的姐妹,有她的姨娘,不是说抛就能抛的。
薛千侧过身,欲要从他身旁过去。
“你急着去作甚?”崔承皓转身。
薛千停住了步子,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天色愈发黑了,再不去,恐怕要更不方便了。
正在犹豫间,崔承皓已到了她面前,他忽然抬手,指尖落在她头上,为她轻轻扫去了斗篷上的一些碎雪。
这个细微的动作,令薛千心口骤然发紧。
“有何事不能告诉我?”崔承皓收回手来,语气温和,注视着她。
他与她今日所有的对话,都非同以往,不是师兄与师妹的口气。薛千发觉,他在尝试涉入她的私人领域,他想知道得更多,所以问的也更多。
而她,不习惯这种逼迫的气息,不习惯距离缩小带来的窒息感。
尽管崔承皓并未逼迫她,相反,他话语异常轻柔。
可这一言一句,在薛千耳里,近乎“咄咄逼人”。
崔承皓见她不言语,便不再追问,而是浅笑一声,道:“天色已晚,雪下得又大,你想去何处,不如我陪你去?”
薛千无法再拒绝了。
二人出府邸,上了马车。
……
不远处,一直默默看着二人的何贵,直到他俩消失在视野里,才返了回来。
“怪不得最近老说胡话……”他小声嘀咕,脑子里闪过薛千的面孔,琢磨道,“这薛姑娘吧,是挺不错的,待人又好,也会医术,就是……”
就是出身太卑微,又是无父无母。
他考虑的是卑微,而在有些人那里,却早已变成了卑贱。
站在梅树后的沈夫人,刚从屋里出来,还没走几步,便撞见薛千和崔承皓结伴出门。她不由停下,立在了树后。
一旁的丫鬟撑着伞,两人的视线紧紧锁在他们身上。
若说以前,这两个师兄妹走得近,府里人都能看出来。可并没有什么,一来,他们是师兄妹,二来,主家多照应贵客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就算真有什么,那又何妨?
薛姑娘为人平和,与人为善,在府中这半年的一言一行,没有半分令人生厌之处。她模样长得又好,还会医术,除了身家平常外,别的挑不出半分毛病。
以后,若她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