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
望月涯一派仙山润泽祥瑞气象,险峻陡峭,崖上灵梦瀑飞流直下。
周遭充裕灵气汇集,化为五彩淡淡云雾缭绕,等闲修仙者根本抵御不住那灵气侵蚀,近前都难,心性良韧修为精深者可以瀑为练,攀缘而上。
季雍放出一道流星飞雨,是引人前来修习幻术的信号,不过通天仙宗内能上望月涯的神仙,恐怕也就是他认识的那几位。
他估量也没有什么人能上得来,手捏符印做个圆形气旋,随手掬了地上洁白如霜的月光灌入,做成一轮惟妙惟肖的小小明月,手一松,飞升到妹妹头顶,淡淡清辉映着韶华盛颜,可堪入画。
兄妹两人月下对弈消磨时间,等候良久,不知不觉季雍棋力略处下风,偏一时半刻又无人能破了灵障而来,他颇有点不甘身为兄长尊严受挫,落子越来越慢。
这时一位紫袍仙人轻飘飘上了崖顶,虽然衣裳头发被瀑布飞珠溅玉弄得颇为潮湿,显得有些狼狈,但把季雍从残局中解救出来,难免看着他有几分慈悲和宽容。
“东海水君别来无恙。”季雍问道。
“这瀑布着实难爬的很。”虽然衣衫尽湿,玄融倒是很坦然。
“你施个幻术来给我看一看。”
仙界第一纨绔有些茫然,一时想不出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幻术。
季雍身畔的少女不知是谁,容颜很是平常,玄融看了看她头顶悬浮的寒月灯,计上心来,忙依样画葫芦也做了一轮寒月灯。
季雍看了,点头嗯了一声。
长袖一扬,一道白练银桥就幻化出来,直抵月宫。他携着妹妹的手上桥漫步而行。
玄融紧随其后,那桥随走随灭,行不过里许。
就到了月宫广寒殿,远远看见一株巨大的桂树,宫殿前面一群身姿婀娜的白衣仙子载歌载舞,又有拿着奇形怪状乐器的乐倌。
那首曲调荡气回肠,玄融听得入神,不觉闭目静赏。
一曲终了,闻得耳边呼呼风响,再睁开眼时已经又站在望月涯上。
他有些迷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发问道:“这些是在天庭的那个角落,嫦娥姐姐那里我常去,可是这个地方我竟然是没见过。”
季雍面色平静,答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没看见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玄融真不明白他打的是什么机房,装作似有所悟,抖抖衣襟上的水泽,换个话题说道:“曲子着实好听,不知道是谁做的。”
是个棒槌,季雍也不说穿,含笑说道:“作曲的人是少宗主胡不归。”
提到胡不归的时候,轩辕小沉怔了怔,转身悄悄走了开去。
她知道哥哥是在暗示玄融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这么长久不见,有些不够大方。
眼前花径幽深,其香脉脉,略走几步,花木间就现出意园的房屋轮廓来。
随意二园命名甚是不当一回事,园内的布置却极尽巧思,一花一世界,一芥一须弥,以小观微,空灵缥缈,似幻还真。
季雍惯常拿件日常家什幻做仆役,故而可能墙角移栽山茶的花匠大约是个喷壶,在庭院洒扫落叶的粗使丫鬟真身是把拂尘,晨起为他更衣的美婢或是一方罗帕。
唯独厨下的小童有些特别,这是墨恒手制,其工艺之繁琐复杂,所需法术之驳杂精深,八荒六界也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是墨恒精心以精铜机簧打造一个童形人偶,以花木灵魄为心,成偶后略具灵智,被他送给了胡不归,还没摆热就到了轩辕小沉手里。
墨恒一向代管青丘商务,再有一个爱好就是闲时下厨,只是他这个闲时太少,偶然兴动做了这个墨童出来为他洗切烹煮,成菜倒是有他的三四分功力。
此刻轩辕小沉轻敲那墨童脑门三下,嘱咐道:“做些宵夜。”
那小墨童极是灵便的领命准备去了。
轩辕小沉自顾自,回了她在意园向来所居的雨霖阁,见衾枕都是新近换过的,衣架上挂了华蚕丝织就的绛紫色新装,瞧着和玄融身上衣服的颜色一模一样,有些心烦,就扯了下来丢进衣橱。
少倾宵夜送来,是一碗藕丝甜羹,味道甜而不腻,轩辕小沉吃得心满意足,散了头发,拿了一本青丘买回的来看,半晌都没看近一个字,只在心里惦记胡不归何时回来。
她本是心思细腻之人,怎会看不出季雍和胡不归对她悉心呵护时,眉间偶有掩藏不住的忧色,时不时的头晕目眩,也提醒她察觉自己魂体必然受损。
只是她再怎么回忆,仍是想不起自己为何魂魄有损。
将生平所知术法都在心中过了一遍,辗转反侧,终是想起一样东西可以解惑。
放在西王母的碧海青天中吃灰的轮回镜,虽说是早就失了功效,但以轩辕幻境里东西来修补,未必就是不能用。
恰好最近可以趁着西王母过寿的时候混进去,正好可以用上一用那轮回镜。
她思虑再三,手指慢慢抚摸着胸前胡不归送的元神坠,不知不觉就意志一松,就甜甜睡去。
这一睡,好梦悠长,不知不觉神游到了一处华灯长街,鱼龙飞舞。
这场景就是她第一次撞见胡不归的时候。
猜出许多灯谜,拿着彩头银钱换了街边人们排着长龙购买的馅饼,她还记得那饼的名字很难记,连蒸诈草獐皮索饼。
一口气几乎读不下来,滋味倒是极好,只知道是獐子肉做的。
身在梦中,思绪空茫恍惚,她只知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