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底的景象,让他二人愕然。肖澜一席玄裳立在塔底的中央,悠悠回着神。好像这塔,不过是他自家后花园一般。云汀记得当时肖澜被押入金塔的时候,周身皆是被咒条缚住的。可现在那个戾气十足,目中无人傲然站在那的肖澜,身上哪还有咒条的影子。他此前之所以有自信能制止此事,就是因着有那些咒条在,肖澜的能力能被克制个十之八九。可依着现在的状况来看,似乎并不如预想中的有利了。平楉顺声向他们望过来,眼中十分的清冷。云汀迎上他的眼神,下意识的将赤鹤掩在身后。他可没忘,这位鬼公子,还心念等着赤鹤的眼睛治病的。端不能让他钻了空子。他们没上前,肖澜二人亦没有动作。双方就如此僵持着,气氛一时凝滞下来。云汀脑内百转千回思虑着今日这一局该如何应对。或许他能与平楉打个平手,又或许他能稍稍胜出一截。可肖澜呢?就算他二人合力,亦不是肖澜的对手,莫说眼下要对付的还不止肖澜一个人。不过若是他们能拖延一阵,拖到金墨他们赶来施以援手,或许还有机可解。夜风透过缝隙溜进金塔,吹出几分萧瑟的声音。赤鹤向塔外张目一眼,猜着或许明天又是个阴雨天。肖澜带着满满的不屑扫了一眼云汀,转眼又对着一旁的平楉道:“我说你怎么磨蹭那么久,原来是碰上对手了?”他把这话说得十分嘲讽,像是往火苗上浇了把油,熊起平楉一腔愤懑。“他?还不够格!”受肖澜此话一激,平楉踏了个身,直直朝云汀攻过来。铁爪一出,寒戾尽现。云汀也不示弱,抽起长剑便提气迎上。在旁人眼里,平楉的一双眼的死盯着云汀不放的。可肖澜是什么人物,见了那么多世面,他早从中看出了门道。平楉的目光,分明从一开始便是越过云汀,直直望向他后方的。尤其是在受激之后,这道目光更是浓烈。而云汀的身后,自然是被掩起的赤鹤。肖澜有些意犹未尽的瞟了一瞟,牵笑道:“有意思……”...“肖澜。”他正牵着笑意,那个原本站在云汀身后的素衫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跟前。那日被自己打成重伤,她竟恢复得如此之快?肖澜居高傲然的看着她,挑了挑眉,道:“听说你身负九命,原来是真的?”他话是调侃,想来也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目光都未曾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分,好像她都不值自己放一放眼。赤鹤又朝他凑近一步,伸出一只手,从容道:“拿出来。”她其实也挺奇怪自己为何站在他面前半分怕的意思都没了,非但不怕,还有些不迫。大约因着自己在他手上伤过一次,所以偏有些无所畏了。“你这是在跟我说话?”肖澜睨着眼,语气有些犯冷。赤鹤抬眼定定望着他,笃定道:“把梁九儿的生魂,拿出来。”“嘶——”肖澜啧着舌,摇了摇头,不屑道:“你叫我拿,我便拿,如此我也不要在三界混了。”他踱步到另一旁,看着酣斗正激的二人,目中闪过一丝兴致,回头对赤鹤道:“不如这样吧。”话落,他从袖中唤出一把古琴,那古琴色泽沉润,通体灵韵非常,不过一恍眼的瞬,赤鹤就认了出来。琴姬。她不禁动容——离琴姬一事,已过了那么久……肖澜缚琴在手,对着二人挥出一串音诀,这音诀燥耳,二人皆是一震,随即被一波煞猛的音浪双双束定在原地,皆动弹不得。“你做什么?!”赤鹤激动,抽出红绫就欲上前,肖澜回身朝她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止步。“我不过想与你,下个注。”他那双比女人还柔美的眼睛此刻更是妖娆到极致,古琴入袖的瞬间,他抬手激起一个法障。“我真的很好奇,九命猫,是不是真的能死九次?你若能安然出来,梁九儿的生魂我依还你,你要是出不来嘛……”他理了理自己有些皱褶的衣衫,沉吟间身后传来平楉的喝斥,他笑了笑,又道:“我不过是嫌他二人碍手碍脚,你放心,他们并不在咱俩这一注内。”随着那道法障施毕,从四方腾飞出许多跳跃的白光。就是适才,会勾人心神的白光。此刻正像江潮一样像他们这边涌来,赤鹤心惊,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原来肖澜说的,是这个。“你说话可算数?”赤鹤一张脸被照得煞白,她能听到不远处云汀的呼喝,但她现在脑子很乱,这呼喝她听得不甚分明。肖澜笑了笑,朝她抛来一个袋子。缚魂袋。梁九儿的生魂,就在里面。“你出来,就可以带走。出不来嘛,却也怪不得我了。”男人芸芸席地坐下回神,他恢复得还不大好,此时出塔不便,倒不如用这白猫下个注打发打发时间。缚魂袋被赤鹤捏在手里,遑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握着布袋的手紧了紧,不由向云汀看了一眼。平楉与云汀是在同一个方向,这一望或许指向性并没那么鲜明。所以她目中的无奈,还让平楉跟着黯了一黯。云汀眉头锁成一个结,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而下一刻,汹涌的白光就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一般,以激起汹涌的架势猛朝她淹没过来。赤鹤只觉眼前一亮,彷如双目失明,整个人被笼罩在一汪雪白得刺眼的世界里。原来白光里的世界,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