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是这盛夏袭着凉风的夜。酒坊今夜格外的热闹,却并不是让人高兴的热闹。赤鹤斜斜坐在墙头上,忽然有些想回青崖山,帮山神守守坟,再不回崇明宫了。这世上真情切意对自己好的其实算不得少。战死的鬼王,山神与娘子,帝公、星女、元屏。还有云汀。可是盯着她眼睛的人也不少。她没那么聪明,不会一一辨别。说来云汀今日一直未归,不知追着那团黑气追到哪里去。况且梁九儿与云汀的情缘该如何结下呢,她是真的头大。这事耽搁着且不说,那边尹老爷也没完,半路还出了个琴姬。她换了个姿势,揉揉有些发酸的臂膀,还没稍事休息多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了一阵侵入心神的琴声。那琴声不比往日那般柔和单调,而是一音一调都蹿至脑内,像带刺似的戳击着心口。或许这是琴姬在诱她过去。她摇了摇头,御空顺声而去。...林子里有些黑,只有斑斑驳驳的微光照出有些渗人的点影。越靠近林子中心,那琴音越是煞人,赤鹤先自己吃了颗三花丸,帮助自己定住心神,才又提着步子慢慢接近琴姬。枯叶上,落着一身玄裳,在这夜色下看的不是很分明,分明的是琴姬那张因为绝望而愈发戾气的脸,异常的惨白。“我来了,你别弹了。”她牵着红绫从袖中露出一截,多少有几分无奈的味道。琴姬的音律既然能扰了她,就更能扰到别人。她勉强是有着仙骨的,能耐受一些。若是寻常修道之人听久了,内力不足的怕是要连着五脏都震得发痛。琴姬当真是停了手上的动作,无奈又决绝的抬起眼,好好的把赤鹤看着。彼时倒也不多话,挥手发出一道声刃,赤鹤旋起红绫挡下,有些愠怒。你如此不客气,我又为何要对你讲礼数?!红绫许是感知到主人的怒气,一时红光大盛,赤鹤的指尖冒出锋利的甲钩,看不到半点白天那温和的样子。“别人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吗?!”她低斥一声,抽起红绫旋起一阵烈风,直直的朝琴姬的古琴劈去,“嘭——”的一声古琴应声而断,琴姬跃身躲开,细长的软剑,飞身朝赤鹤刺去。赤鹤缠住她的剑刃,用力一拉就将她拉至身前,顺势用左手的甲钩扣住琴姬的喉头,她到底清明了一些,有些不忍用力,松了松手。琴姬趁机挣开,却被甲钩划过脖颈,雪白的皮肤上霎时多了一道血痕。这似乎激怒了她,抽起双剑又朝赤鹤攻来,戾气之重,直让赤鹤皱眉。然那双剑还未近身,从林子另一侧竟发了一道叶形镖出来,直直打在她的双剑上,剑刃应声而碎。继而又是三枚叶形镖,琴姬躲闪不及,肩头直直的中了一镖,吃痛的闷哼了一声。这情况是让赤鹤彻底清明过来了,她指尖的甲钩缓缓缩回,旋身来到琴姬身侧拢住她,又十分警惕的望着叶形镖来的方向。“她的眼睛只能我取走,你算个什么东西。”应声而来的正是那夜高墙上的不明人,但与那日不同的是,他今日略显狼狈,好像身上还带了伤。琴姬咳出一口乌血,身子渐渐绵软,叶形镖上带毒,而她俩显然不知道。赤鹤急忙将三花丸的瓷瓶递给她,她略显迟疑,赤鹤无奈道:“这可是崇明宫的仙药,你不吃就还给我。”琴姬没做声,讷讷接过瓷瓶,自己倒了一粒服下。.“你这猫是不是有毛病?她要你的命,你还给她吃元屏的三花丸?”那人冷笑一声,却因激动了些,引起一阵颓然的咳嗽。赤鹤掸去衣面上的薄灰,平静道:“你也是要我的命。这般多话。”许是这话激怒了对方,竟在刹那间冲她面门直攻过来一只铁爪,赤鹤侥幸躲过,心里一唬,松开琴姬就跃至那人身侧,想探出红绫缚住他。可这人明显与她不是一个层次,几个回合下来,赤鹤明显落了下风,暗叹难不成今日真的要把小命交代在这儿么。然寒光顿挫间,一柄清鸣的剑啸声划过那人的铁爪,锵啷而响,倒把他逼得退了又退。.“云汀,你还真是阴魂不散的。”那人收回铁爪,皱起眉头有几分嫌弃。持剑而来的正是云汀,只是此时他一席素衣却斑斑落了血渍,头发稍显凌乱,也不知这天他究的经历了些什么。“阴魂不散的是你,鬼公子。”云汀的声音带着几分愠怒,硬邦邦的没有温度。赤鹤恍然,原面前这人是幻暝界的鬼公子,平楉。连他都来落银镇了吗?“啧啧,我不过是来取我该取的东西,怎么就阴魂不散了。”平楉将自己的铁爪移至眼前,似笑非笑的看了赤鹤一眼。不过这一眼只引来云汀一声嗤鼻,连茬都不想接他一句。“罢了罢了,都等了这么久,我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平楉略有些贪婪的看了一眼赤鹤,却见她也极为平淡的正望着自己,那双赤金瞳借着微微的夜色,他竟看出了几分媚人的味道。.“噗……”待他身形离得远了,云汀再也忍不住喉间那口浓黑的血,顺势将长剑用力插入枯叶间,以支撑住他的身体。“云汀!”赤鹤急急扶住他,猜他也是中了平楉的毒镖,又强行斗了这许久,使得毒素扩得愈发厉害了。“他不敢拿你眼睛的。”云汀笑了笑,又有些吃痛的咧开嘴。赤鹤将他往自己怀里拢紧了些,又在他额前一点金光,护住他的心神。并祈着以云汀的仙位,不至有大碍的。然她正想携云汀回住处,颈处却细细的压了一丝凉意。“留下你的眼睛。否则你与他都得死。”是琴姬,有些颤抖的声音。原来这世间,当真不是所有事都能以心换心的。她苦笑一声,有几分漠然:“你可知,我若死了,我的眼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