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随着那名匠人来到冶铁场的火炉前。
打铁佬与其他匠人一起都围着风箱安装处,打铁佬脸色苍白,呆立在一旁,整个人都好像萎缩了。
其他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都是失魂落魄一般,满脸惊恐。唯一多出来的情绪就是怨恨,可能是知道风箱坏了,这次必定有人要处死,因此,张松到来时有几名匠人盯着张松的目光充满了怨恨。
排开众人,张松来到已经安装好的风箱前,用手拉着试了试,发现风箱根本就拉不动。
“打铁佬,你把它拆下来,我再看看。”张松对呆立一旁的打铁佬说。
“拆就拆吧,反正也完成不了任务了。”打铁佬唉声叹气地说,同时有气无力地走向风箱,就要开始拆卸风箱。
“都怪你!就是你不好!如果不是你,风箱就不会坏!”一名刚才还畏畏缩缩地匠人听了打铁佬的话后,突然发狂,声嘶力竭地责骂张松。
其他匠人一听,也蠢蠢欲动,想要加入责骂张松的行列之中。
“你们想干什么?”张松大喝一声,吓住了匠人,“就算风箱不坏,我们就能完成任务吗?啊?”
“大家都别吵了!即使是风箱不坏,我们也完成不了的,要不然我也不会答应恩公拆风箱的。”打铁佬大声说,说完之后,身形更加萎缩,好像那句话就已经用去了他全身的力气。
骂张松的那名匠人连续被两人喝骂,突然失去了责骂的力气,只是号啕大哭。其他的匠人也一脸哀伤,站在一旁掉眼泪。
张松虽然觉得他们哭得很烦,也觉得他们作为男人遇事哭鼻子很没有出息,但是他还是有点能理解这些匠人,实在是今天早上于心之与陈甲等人给这些匠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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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晨一大早,天刚亮不久,于心之与陈甲就带着一群人来到了冶铁场。
打铁佬劳累了一个时辰,正坐在棚子里的木段上休息片刻。于心之一进来就一脚把打铁佬踢翻在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揍。
“张松那家伙呢?把他叫出来见我!把所有人都叫出来见我!”打完打铁佬后,于心之咆哮着。
打铁佬心里恨极,但也不敢有丝毫的表露,脸上还是恭敬无比。他脸上的鲜血都来不及擦,只是捂着脸,忍着疼痛前往工地上叫人。
“往日里打铁佬都还有点脾气,怎么今天这么听话呢?”同来的一个随从说。
“脾气?那也只是对我们敢稍微顶撞一下,也不看看今天来的是谁,他敢吗?除非他不想活了。”另一名随从回答道。
于心之听了,心中很是得意,却要学着周明庶士族子弟的做派,想要板着脸,以装出一副淡定模样。然而,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他脸上的得意,只是无人敢于说破罢了。
不多时,匠人们就畏畏缩缩地来到了棚子前。
“张松呢,怎么不见他啊?”陈甲看了几眼,发现不见张松,“打铁佬呢?叫他把张松找来!”
打铁佬找到张松时,张松刚刚起来,他两眼通红,脸色苍白,一脸的疲倦,只是精神尚好,眼睛仍然有神。昨天晚上由于伤痛,一夜没有睡。
见到打铁佬的狼狈模样,张松先是惊讶,后来看到打铁佬眼中的恨意与纠结,张松就明白过来。
“让我猜猜看,是于心之来了,还是陈甲来了?不,应该是他们两个都来了吧?”
打铁佬没有说话,他眼神很复杂,似有愧疚、有敬佩、有同情、有悲哀,还有惊讶。
“看来我猜对了,是于心之与陈甲一起来了。”张松笑了笑说,“他们是来找到我的,走,去见见他们。”
打铁佬向张松行了一礼,带着张松向棚子里走去。
到了棚子前,虽然早有估计,张松的心还是沉了沉。于心之与陈甲带了七八名随从过来,此刻正在棚子里站着,于心之满是泥土的双脚踩在了张松坐的那木段上。
冶铁场的匠人则分立于于心之他们两边,离得远远的,那情形就像是羊群里的羊闯进来一只猛虎。
“哈哈,终于出来了啊。”于心之看到张松后,得意地大笑,“不做缩减乌龟啦,快到这里来受死!”
张松一步一步地上前,脸色平淡。于心之见张松听话般一步一步上前,哈哈大笑起来,眼里的得意旺盛起来。他的随从也跟着嘲笑张松,一脸轻狂。
然而,在离于心之等人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张松突然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立着。
于心之一见,脸沉了下来。陈甲对身边的随从说了一声,立刻有四名随从朝张松围了过去。
张松心中叹了口气,一对十,看来今天这羞辱是免不了的了。张松回头看了打铁佬一眼,打铁佬倒还是很镇定,没有什么害怕,这让张松高看了一眼。
“恩公,我来帮你。”打铁佬低声说。
张松想了想,说了声“不用”后,就紧盯着前来的随从,心中不停地估量着。
打铁佬退了下去,刚才这么说只是为了报答张松的恩情。虽然知道帮了张松肯定要被于心之迁怒,很有可能会没命了,但那又怎么?如果不是张松,他早就没命了,即现在被于心之杀了,他仍然多活了几天。
当然,张松刚才拒绝的语气那么坚决,打铁佬也不坚持。
四名随从狰笑着,迈着轻狂的步子,猫戏老鼠似得盯着张松。
周围的匠人都紧张地看着张松与四名随从。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