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的笑容打开了一半,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转眼便疼得呲牙咧嘴起来。
苏千秋被他唬得一眨眼,酝酿已久的那颗泪果不其然顺着眼角滑落,她赶忙用手擦去,努力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侧眼偷偷扫了楚涵的伤口一眼,清秀的眉毛皱成一团。苏千秋忍不住伸手在楚涵伤口下方刮了一刮,未干的血污留在她指尖。抹去了些许血迹,伤口愈发的狰狞起来,苏千秋只觉自己的眼泪又快要克制不住滚了出来。
“快去医院吧!”她一脸哽咽。
“傻瓜,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楚涵终于把那个半途而废的笑容给挤了出来。
楚涵嘴巴上说得轻松,可等警车将他们几人一路送至医院,急诊室的值班医生看了看他的伤口,扔下一句“要缝针”,转身便叫护士去准备手术器具。
“呦?破相了?我都说了叫你不要心疼。”一起被送来医院的某人表哥冷笑了一声,在旁边落井下石。
苏千秋因为“要缝针”三个字心里一抽,对垃圾表哥的嘲讽过耳不闻,只是央着护士说要找一个缝合技术好点的医生,不想楚涵脸上留疤。
小护士扫了一眼楚涵,破了相的少年依然很帅,小护士心跳加速的点了点头。
“不过也就脸上受了点伤,只要那里没事,一样能草你草得爽,你紧张什么?”
“喂喂,嘴巴放干净点。”一旁的警察也看不下去了。
苏千秋只是垂着眼眸,并不和他搭话。
很快小护士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进来。医生掰着楚涵的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又随手拿起酒精清了清创口。
大概是疼极了,苏千秋见楚涵的拳头拽得紧紧的,骨节清晰可见。
“估计要缝上个七八针,打不打麻药?”
“打!”
“不打。”
苏千秋和楚涵异口同声,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医生笑了笑。
“还是听病人的吧!反正就这么几针,小伙子忍忍就过去了。再说不是说不想留疤么?局麻之后组织水肿反而难缝得好。”
“别操这么多心,我爸之前打我打的比这更惨。”少年努力想要挤出一个宽慰的笑。
苏千秋看着他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却是更难受了。
缝针的时候苏千秋一直在旁边守着,楚涵让她出去,她执意不肯。
“我要给医生加油啊……”
“诶……小姑娘,我都做了三十多年外科医生了,才四五针的事,保证把你男朋友的伤口缝得天衣无缝。”
此刻的苏千秋满脑子都是以后楚涵脸上要留疤了怎么办,全然无心去纠正医生话里的错处。
酒精清创已经疼到楚涵骨节泛白,锋利的缝合针在眉骨穿刺时的疼就更上了不止一层楼。
楚涵牙关抿得紧紧的,整个人似秋天枝头将落未落的叶子抖个不停。
苏千秋拧过头去,不敢看楚涵的表情。
此刻的疼痛仿若有了心灵上的共鸣,他疼,她也跟着疼到了一块。
医生只缝了七针,苏千秋在这煎熬中却觉得这像过了一个世纪。
待医生帮他用纱布遮好伤口,苏千秋再战战兢兢回头看楚涵时,只觉眼前的少年此刻脸色苍白得像十二月的雪。
“对不起。”苏千秋低着头,没有勇气正视楚涵的目光。
“干嘛这么垂头丧气的,我乐意还不成么?
“我不乐意。”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心乱如麻。
楚涵静静的看着她,最后脸上浮起一丝奇异的神色。
她这是,不想欠他人情?
沸腾了一晚上的心又慢慢的归于平静,楚涵发现有些事情,果然还是只能顺其自然,强求不得。
待楚涵缝好了针,苏千秋表哥也因为口腔内侧打了麻药缝了两针说不出话来。警察做了笔录,问他们是要按扰乱社会治安罪各打五十大板外加关七天的小黑屋,还是要自己私了?
这不是废话么?
苏千秋的表哥恨恨的剐了楚涵一眼,以一副来日方长的姿态绝尘而去。
回程的车上苏千秋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是麻木的靠在车窗上,任凭窗外的流光溢彩落在她身上,倒影出一脸颓然。
待回到学校,此时夜全然已深,从校门走回宿舍区的那段路空无一人,唯有路灯萤萤。
在一片寂然之下,苏千秋当做手机的铃声的那首《摆渡人》如一把利刃,阒然划破了那沉甸甸的夜色。
她翻出电话一看,是司南。
苏千秋的手指放在接听键上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按了下去。
“喂?”
“吃了。”
“你不是今天学生会聚餐么?”
“没呢,我早回到了。今天派了一天问卷太累,回宿舍冲完凉就睡了。”
“好,明天见。”
挂了电话,苏千秋看着微微熄灭的手机屏幕发了好一会呆,最后她自嘲般的笑了笑。
这是她第一次对司南说谎。
今晚,她不想司南见到这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她垂着头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它随着光影而动,时而浓厚,时而寡淡,时而变成惨然而混沌的一团,就像此刻她的心情。
“我送你回宿舍?”少年在她身边低声问道,像是一场小心翼翼的征询。
在女生楼下的送别,从来都是男朋友的专利,他不知道自己的请求,会否太过突兀。
苏千秋抬眼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不了,我陪你到楼下吧。”
楚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