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秋拖着脚步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娱乐城,略带寒凉的空气拍了拍她的脸,她才后知后觉的抬头望望天空,发现他们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竟耗了整整一个下午。
早春三月,还没入夜天色就已开始憔悴不堪。也不知道是因为太阳的擅离职守,还是因为城市上空卷起了幕布一样密不透风的黑云。
这阴沉的天映着她阴郁的心,周遭一切都仿若墓地般死气沉沉。
苏千秋带着介乎绝望和无助的心情,机械式的反复拨打着司南的号码。可是除了远方隐隐的雷鸣,和听筒里电信公司一字一句播报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什么回音也听不到。
她茫然的在街头走了片刻,茫然失措,不知何去何从。直至几声炸雷突然而至,一颗冷冰冰的雨落在她眉心,仿若被人用指尖弹了弹额头,她终于寻得了一丝清明。她站定抬头,天空一副山雨欲来泫然欲泣的表情。
司南此刻的心情,会否如同头顶那毫无缝隙的黑云,沉重得叫人窒息?
然后她下定了决心。
苏千秋抬手招了一辆的士,上车报出了司南家那个豪宅区的名字。
听到那声名在外的楼盘名字,司机用艳羡的眼神瞥了一眼苏千秋,却发现眼前的小姑娘一脸的失魂落魄,又把本来想要搭讪的话又咽了回去。
车子越往司南家开,苏千秋心头的近乡情怯就更添一层。很快,雨势由缓转急,豆大的雨点二话不说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雨刮开至最大档,车窗上的水流依然如瀑布一般。天地同归混沌,视线一片模糊,小小的出租车在风雨招摇中不堪重负的晃了又晃,司机踩了踩刹车,以近乎于步行的速度小心翼翼的开着。
苏千秋心急如焚,却又畏惧不前。两种感情仿若冰与火般在她心中激撞开来,而后又慢慢酝酿发酵,最后变成了一言难尽的苦涩。
记忆中的童年,每个能去司南家的周末她都快活得不得了。从她家到司南家的那段路途,她总是恨不得可以马上跨过,一步登天。而现在,她神不守舍的坐在车上,徒然的望着窗外模糊一片的世界,大脑一片混乱。
但是无论多漫长的道路,总是有它的终途。哪怕苏千秋的心里乱成了一锅粥,该抵达的目的地,终会到达。
待去到司南家小区门口,出租车在小区入口被防护拦给截下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改成了全自动保安亭,门口的对讲机接通了屋主家的内线,要屋主同意大门才会自动打开。
司机为难的回头对苏千秋说:“小姐,门牌号是多少啊?”
苏千秋摇了摇头,上次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而这么多年来,这里一直像记忆中的一块伤疤,她从来不愿揭起。
苏千秋掏出车费谢过了司机,开了车门一头冲进雨幕中。刚走了几步,她就略带迷茫的停了下来,方向感全无。
这场瓢泼大雨叫地上的水流弯曲成河,几乎要没过脚背。苏千秋用手掌搭起凉棚,睁大眼睛极力分辨,却失望的发现在影影绰绰的暮色里,所有的别墅看起来都千篇一律。
雨水不断的滑入眼眶,眼睛涩到几乎无法睁开。
位处城郊的这片豪宅区占地极广,苏千秋隐约记得以前范叔接她和母亲过来时,每次从小区门口开车到司南他们家几乎要花上十来分钟。
她徒劳的照着残存的记忆,一点一点摸索着。在似是而非中,一点一点的肯定着,又否定着自己。六年时间,原本路边的小树也足以参天,所有的参照物都面目全非,更何况她依凭的是孩童时候不准确的记忆,因此找得尤为艰难。
她急冲冲的出来,连揣在口袋里的手机都早就湿了个底朝天,更别提带伞。更何况这种横风横雨里,一把小小的伞也只是聊胜于无。
下车没半分钟,就如坠入湖中般浑身湿透,猛烈的风夹着雨点狂暴的落在她身上,敲得她头晕脑胀。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徒劳的想给自己一点微不可见的温暖,可是此刻的她就如风雨招摇间的一支小小火柴,还没来得点亮,就被毫不留情的吹熄。她冻得嘴唇青紫,脸色苍白,微微的打着颤。
我要向司南道个歉。
她对自己说。
在风横雨横里,这个念头却像扎了根似的,带出了几分坚毅的味道。
苏千秋在很多时候总是没来由的懦弱。她从来不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但此刻,向司南道歉的念头煎熬着她,敦促着她,鞭笞着她。就像遥遥山间的星星灯火,给她一丝明灭的希望。
他说,她在糟蹋他的心。
苏千秋咬了咬唇,雨水顺着唇角流进口中,叫她品出了几分血腥味。
他说,她在糟蹋他的心。
这句话一字字的凌迟着她,她疼的快要掉下眼泪。
他说,她在糟蹋他的心。
我不是。我没有。辩解的话语如冰坨般堵在胸口,叫她浑身上下一片寒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倾盆的大雨渐渐变得淅沥,却又绵而不绝。苏千秋终于看见了一座熟悉的小山丘,在很小的时候,她和司南带着奶油,来这里玩过猎人的游戏。
她眼眶一热,沿着山丘脚下跌跌撞撞的跑过去,隔着栅栏,终于看见了别墅草地上奶油那间熟悉的狗屋。
她微颤的指尖触及门铃按钮。那金属的按钮非但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反而带上了一点体贴的温度,她心中一烫。
但是,按下去的按钮,仿若一颗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