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当顿珠知晓沈霓裳一行人带来了贡嘎的遗物时,心情激动欢喜得连对方犯了雪族最大的忌讳也没真正动气的原因。
可惜的是,贡嘎遗物中最最重要的遗书上的字迹模糊得完全不能恢复了。
在得知有贡嘎遗书的那一刻,旺堆二族长不顾年老体衰在第一时间就决定亲自过来,顿珠心里清楚,对旺堆二族长而言,贡嘎的这份遗书有多重要,这也许是打开分支和本支多年僵持的一个最重要机会。
丹增是前任族长的长子,出生在雪族离分之后,叔侄二人虽然从未谋面,但听说丹增从小同小叔贡嘎关系最是要好。
两人年纪相差十来岁,前族长族中事务繁忙,听说到后来脾气也愈发怪异,对丹增这个长子并不亲近,贡嘎怜惜这个侄子,所以大多时候丹增是跟着贡嘎一起生活的。
丹增为何会这般痛恨分支,原先他们若还有些不明白的话,经过此番也猜到了些。
贡嘎离开族人时日已久,分支这边是过了好些时候才知晓的,但一直不知道贡嘎为何会离开雪山。
而如今却是知道了。
贡嘎是因为两位兄长的反目,因为族人们的分离而感到痛苦,所以,他才带上对雪族而言最重要的三件信物,圣莲子、稞稞麦的麦穗,还有雪盐——这三样东西都是雪神和先祖的赐予,贡嘎带上信物和一颗诚心,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回到雪族先祖所在的族地,献上了最纯净的身体和灵魂,向雪神和先祖请求指引。
贡嘎一去不回。
丹增自然知道贡嘎为何回不了。
所以,丹增痛恨自己唯一剩下的亲叔叔旺堆,也痛恨分支这边。
若是贡嘎的遗书中能留下一些有用的东西,若是贡嘎在观湖中真的得到了雪神和先祖的指引,那么本支和分支之间最大的分歧也许就能解开。
可惜,遗书上的内容再也无人得知。
就算旺堆想以此联系本支那边,也缺少足够的理由。
痛恨旺堆和分支族人的丹增,不会轻易给旺堆见面的机会。
按照八十年前的协议,两支族人再见面的机会,还要等足足近二十年。
他们年轻的这一代固然是等得到,可旺堆二族长已经一百一十五岁了……还等得到么?
顿珠是被旺堆一手提拔,看着长大的,望着火光中旺堆二族长那张皱纹堆满的褐色老脸,顿珠心下不禁恻然,酸酸的难受。
山洞中一时静默。
气氛有些凝滞的沉重。
“二族长,那个百灵族姑娘的养母是魂族,他们会不会有魂族的消息?”顿珠忽地轻声开口。
加措蓦地一怔抬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喜,急声道:“对啊,若是能请到魂族圣女跳一曲祭魂舞,说不定就能知晓贡嘎带回的先祖指引了!”
“若是三百年前,这自是不难。”旺堆却没有露出半分激动之色,平静摇首,“可若是三百年,咱们雪族也不会遭受这样的灾劫。他们不会知晓魂族的消息。”
“为何?”加措长老不解,“魂族的本事可比咱们厉害百倍,她的养母既然是魂族,又怎会不知晓魂族的消息?要不明日咱们问问,万一他们知道呢?”
“你不信便去问吧。”旺堆只道了这一句,没有多言。
旺堆心里是明白的。
百灵族那个姑娘说她的养母如今离魂,若是他们知晓魂族的消息,第一时间便应该是同魂族那边取得联系,离魂之术唯有魂族可施展,也唯有魂族可解。
那魂族女子若是魂魄离散人应该当时就死了,身体余有生机,说明有高明的魂族施展的术法将她的魂魄聚集起来,但不知为何,救人的魂族并没有将人完全救到底,也没有将魂魄施法放入肉身,让人回魂。
而这几个边族一心想救人,若是知晓魂族的消息,也不会千里迢迢到雪山来寻圣莲子。
他们应该打的是先求到圣莲子,保存那魂族女子身体生机,然后再去寻魂族救人的打算。
否则三个月期限,已经足够联系魂族救人了。
加措长老打定了主意明日要问,也就先放过此节,抬首又迟疑问:“这几人很聪明,身份也不一般,他们猜到本支在天柱山一带,若不是雪大,前几日他们河对岸的同伴还差点发现咱们南岸那边的那块族地所在,这帮人里面中土人不少,二族长如今可有什么打算?若是就这样放他们离开,咱们两处族地都被他们猜到了,若是他们出去乱说一句,咱们这一支日后恐怕会难得安宁了?”
“我觉得应该不会吧。”顿珠犹疑着道,“他们不是也去了伴兽族和岐山族,我看他们……他们也不像是坏人。”
“坏人又不会在脸色刻字!”加措长老板起脸教训顿珠,“如今他们是有求于咱们,自然好生说话。再说,人家说你就信了。他们如今不说,不代表日后不说。我跟说,中土人最是狡诈心狠手辣,要不然咱们雪族在原来的祖地过得好好地,又何至于闹到今日地步!”
顿珠诺诺不吭声了。
其余两个年轻的雪族也只看向旺堆二族长。
旺堆似乎没听见加措的话一般,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见二族长这般神情,余下四人便知晓旺堆这是不想人打搅的意思,四人也就静默下来,拾掇一番,默默地寻了位置,该休息的休息,该守夜的守夜。
旺堆却在独自兽皮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