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身商贾,按我的身份,原本是没有资格与你们同桌共饮。”张少寒也笑道。
“……你们不懂。”凌飞低低道,“我娘她……”
凌飞没能说下去。
这一日间发生的事,于他而言,着实太过艰难。
他一直知晓宁氏个性强硬,但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宁氏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更让他痛苦的是,宁氏做出这些事是为他。
凌越的怒言声声犹在耳,那怨毒之极的目光似乎还在眼前晃动,凌飞放在桌上的五指慢慢收紧,指节根根发白。
“你娘是你娘,你是你,无论她做了何事,都与你无干。”穆清忽地开口,顿了须臾,“其实我原先也难过。我娘很疼我,可她身子不好,早些年一年中还能有几个月清醒,可如今,她已经三年多未曾醒过了。而我爹……他很不喜欢我。”
三人皆侧目而望。
穆清垂了垂眸光,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其实我也知道,我娘是为了生我才伤了元气,我爹不喜欢我也在理。可有时心里还是会不好受,也不知道自个儿该如何做,我爹才能不这般讨厌我。而这回出来后,我慢慢想通了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咱们谁都改变不了,咱们只能做自个儿能做到的,不违天理,不违己心,只要这般就行了。”
张少寒看了沈霓裳一眼,沈霓裳面色平静。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凌飞低声而笑,“说了不醉不归,不说了,来,喝酒!”
凌飞面上虽是在笑,但眉间眼底依旧郁色沉沉,沈霓裳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略有些怪异,总觉着他有些话还未说出。
“不如一人一句祝酒辞,谁先来?”凌飞斟好酒,笑看三人,“霓裳你先来?”
“我先来。”沈霓裳站起举杯一迎,略想了想,“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活在当下,与诸君共勉!”
“说得好!”
“好!”
“好诗!”
三人分别叫了声好,遂举杯共饮。
“活在当下……”凌飞放下酒盏,细细品味了下,看向沈霓裳偏首噙笑,“霓裳,你总是这般冷静清醒么?”
沈霓裳笑了笑:“有么?”
凌飞扫了一眼穆清张少寒,斜睨沈霓裳,指着两人问:“你问他们。”
穆清和张少寒只是笑。
沈霓裳抿唇,看向两人:“该你们了。”
穆清提壶斟酒,站起身:“我读书不成,只记得一句,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我穆清这辈子能识得你们这些朋友,怎么都值了!从今往后,一日兄弟,一世兄弟,我敬诸位!”
月色星光下,穆清神情分外诚挚,令人动容。
“一日兄弟,一世兄弟!”凌飞率先起身,点了点头,低低重复了一遍。
“一日兄弟,一世兄弟!”张少寒也含笑站起轻声道了一遍。
沈霓裳笑了笑,最后站起,举起酒杯同三人虚虚一碰,四人将酒饮尽,再相视一笑。
张少寒摇了摇首,叹笑道:“话都被你们说完了,我还真说不出什么新鲜的。”也不坐下,直接拿了酒壶替四人斟酒,斟完后,他站直身子,看着三人笑道,“我是个生意人,就说些俗话吧。旁的方面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望日后能多赚些银子,不负诸位这一番知遇之恩。就祝咱们日后多赚些银子吧!”
三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和乐几分。
“到我了。”将酒饮完,凌飞再替几人斟酒:“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凌飞敬诸位!”
三人静默须臾,齐齐一笑,也不说话,举杯一口而尽。
“少寒,我身边有六个暗卫,我分两人给你,该交待的我已交待好了。这两人皆是跟了我十来年,你只管放心用。接下来生意上的事,就要你多费心了。”凌飞偏首看向穆清沈霓裳,挑了挑眉,懒懒一笑,问道,“此番南行算我一份,如何?”
###
翌日正值休沐,穆清凌飞两人用过了早膳就准备入宫。
临出发前,穆清取出三样东西交给沈霓裳。
沈霓裳诧异相向。
凌飞抱着胳膊在一旁:“冰樨玉、清风匕、雪蚕衣——都是好东西。”
玉春几个丫鬟凑上来看,只觉满目新奇。
“冰樨玉有异香,且能滋润体肤。清风匕是巴国送的国礼,乃是百炼精钢所制,据说还加了天外陨石,可吹毛断发,形制短小正合女子携带。”凌飞走近几步,指着大皇子送的那木盒中小小的一叠纱样织物,“至于这个雪蚕衣便更是难得,莫要看着轻薄,穿在身上似若无物,非但水火不侵,还能刀剑不摧。只要不遇上内力八层以上的高手都能护心脉不失。”
三件东西一样比一样珍贵,几个丫鬟听得又惊又喜。
凌飞一件一件的说明,穆清只眼神晶亮地望着沈霓裳,眼中期待显而易见。
沈霓裳皱了皱眉:“这……”
“霓裳不喜欢么?”穆清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下来,满目失望之色。
“清风匕同雪蚕衣是两位皇子送你的,你还是自己收起来吧。”沈霓裳道,“这冰樨玉好是好,但我也不合用。”
她要制香,身上并不方便染上其他异香,会妨碍嗅觉分辨。
穆清垂下首,只不说话。
几个丫鬟看着穆清的模样都觉有些不忍,妙真看着沈霓裳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