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刘秀见都不肯见他,只叫人送出话来。
“文成易明知军令严苛,却还犯禁。
若不加以惩处,三军上下如何看我?如何看尚书令?又如何看陛下?”
谢躬被他这“三看”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刘秀这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你既然纵容部下抢劫,那就不要怪我替你清理门户。
这样的事,即便告到朝中,即便陛下有心偏袒他,但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一个不慎,正好给了刘秀反叛的理由。
他不能叫陛下背上昏君的名声。
谢躬在刘秀帐前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咬牙恨恨离去。
而大帐内,邓禹和邓晨分坐在刘秀下首,望着他欲言又止。
刘秀笑笑,肃杀之气已然从他身上褪去,他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知道,你们要说我不够理智。
是,为大局计,我是该忍下。
我不止这次要忍,以后还要再忍,一直忍到谢躬对我放下心防来,再寻机将他诛杀。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原则面前是不能退让的。
否则,首先便不能使三军服气,继而还要失民心。
邳彤曾说,天下之民思汉久矣。
他们思的是什么?
思的真是刘姓天下吗?
并不见得。
倘若那王莽英武圣明远胜过文景二帝,他们还会思汉吗?
民心不可失啊。
你今日不庇佑他,他明日也不会拥戴你。”
邓禹和邓晨细细品味了这番话后,忙站起躬身道:“主公深思远虑,吾等不如。”
刘秀摇头,“二位过谦了——”
他取过一副棋盘来,“既来了,便陪我下两盘棋吧。”
邓禹和邓晨心下都明白,刘秀这是在等王霸的消息。
只有王昌被杀,这邯郸城才算是真正夺下了。
二人也不说破,邓晨轻笑着看向邓禹:“我是个臭棋篓子,你来吧,多赢几盘。”
邓禹也不推让,便坐在了刘秀跟前,执起棋子老。
等着将近子时时,终于听得外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主公——”
“嗯——”刘秀轻轻落下一子,目光紧紧黏在棋盘上,似是被牵制住了全部心神。
来人撩帐而进,却不是来给王霸报信的。
他拱手跪下,望着帐中的邓禹和邓晨有些犹犹豫豫地不想开口。
邓禹见状便要起身和邓晨告辞,一只满布着老茧的手伸出来敲了敲棋盘:“下不过就要跑?”
邓禹只得笑着坐下,“主公似乎说反了。”
刘秀摇头,“未到最后一刻,怎知胜负呢?话不要说的太满。”
他看向呼吸急促的兵士,“起来,喝口热茶歇会吧。”
兵士依言起身,规规矩矩地去了角落中捧了碗热茶慢慢地喝着。
主公既不着急,他便更不急。
左右事情已经发生了,倒也不必急在这一会。
刘秀这盘棋足足又下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以邓禹胜利告终。
他笑着收拢棋子,“这可丢脸了,下回得挑没人的时候说大话。”
邓禹笑,邓晨笑,便是恭恭敬敬站在角落中的兵士也忍不住莞尔。
“呈上来吧——”刘秀望着兵士,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兵士浑身一振,而后从怀中取过一封书信放到案上。
刘秀取过拆开来看,神色始终平平,见不出什么喜怒来。
他看罢后,递给邓禹。
邓禹看完后,再递给邓晨。
那是偏将军祭遵麾下部属刘勤写给王昌的投靠信,信中极尽阿谀奉承。
可以想见,倘若今日胜利的是王昌,那这便是刘勤的投名状了。
祭遵乃是军中出了名的军纪严明、执法严苛,便是刘秀舍中儿犯法,都照杀不误。
他麾下都出了这样两面三刀的墙头草,想必这投诚的书信不在少数。
邓禹和邓晨强忍着怒气望向刘秀,等待着他说话。
“看完了?”刘秀却也不知是不是气得狠了,唇边竟还有笑,“看完了便回去吧,明日一早让诸将都来我帐中议事。”
二人见他这般沉静,知他心中已有应对之策,便也不多言,干脆利落地起身告辞而去。
他们走后,刘秀问那兵士:“这样的信还有多少?”
兵士答道:“校尉还在抄捡,这是发现的第一封,特先来送给主公看过。”
刘秀唔了一声,语气极其平淡地道:“回去告诉你们校尉,汇总完了一齐送到我帐中来。”
兵士领命而去,待见到自家校尉后到底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么大的事,主公怎么不生气呢?”
校尉笑骂了句蠢货,“人气极了反而冷静,何况主公是干大事的,有点什么事便大发脾气不知所措,他还能建下这般功业来吗?快滚去干活。”
兵士经他一说,立时茅塞顿开。
将近凌晨时,校尉在王昌府邸里总共抄出了两千三百五十四封投敌书信。
他整理清楚了,遣人一口气送到了刘秀帐中。
等着巳时诸将走进大帐中议事时,便见得帐内放着五六口红木大箱子。
大家心中不免都好奇起来,那是什么?
总不能是金银财宝吧?
听说那更始帝刘玄入主长安城汉宫时,宫女黄门数千人齐侯在长乐宫前,听凭发落。
刘玄向来怯懦,见了这么多人,头都不敢抬。
诸将中有那被战事拖住脚迟到的,刘玄竟直言不讳地问他们在汉宫中洗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