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什么？”
当这样的话语响彻在耳边时，费曼愣住了。他双眼通红，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开始颤抖，颤抖着颤抖着，最后抱住了自己的头，失声痛哭了起来。
小船驶出了海兽潮的区域，继续在洒满月光的海面上前行。
夜，是静谧的夜。
船上的人们有些疲惫的三三两两坐在甲板上，望着眼前无限的寂静。
费曼抱着头，渐渐流干了眼泪。
凯撒坐在他的身旁，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看着广袤的天空，等待着友人的诉说。
“曾经，我也有过辉煌。”
终于，费曼开口了。语气中的悲伤难以掩饰。
“小时候，我拥有庞大到夸张的魔法量。所有人都说，我会成为整个威斯汀最年轻的法圣。我的父亲是查尔斯亲王，那个从出生起就不被重视的皇族。他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那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的前途将是一片光明……”
费曼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这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停住了，没有继续下去。他将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他的悲伤似乎只有自己懂得。
凯撒仍旧没有说话，他只是聆听着，聆听着费曼的心声，聆听着他想要诉说的一切。
过了许久，费曼终于再次平复下心情，继续说道：
“就在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前进时，老天像是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在一次测试之后，我被发现没有精神力。没有精神力意味着无法操控魔法，那庞大的魔法量根本无法动用。就好像你空有无数财富，却无法花费一分一毫。那时候，我的感觉倒是还好，可是父亲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完完全全的翻转。他开始对我冷眼相看，他不再愿意在我身上多浪费口舌。即使是在家里，我和他打了一个照面，他也会像没有看到我一般与我擦肩而过。我似乎成了这个家里的陌生人。魔法也好，斗气也罢。财富也好，权利也罢。这一切本就和我毫无关系，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相亲相爱的家人。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失去的不仅仅是成为法师的前途。我失去的更是父亲的关心，失去的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啊……”
说到这里，费曼的声音开始颤抖。
“于是，我开始有些疯狂了。我知道，只要我在魔法上能够继续展现出应有的价值，那么父亲就不会对我冷眼相看，以往的笑容会再次回到他的脸上，这个家也会回到往昔的那样。我努力冥想，认真练习魔法，可是精神力的缺失对我判下了死刑。无论我拥有多么庞大的魔法量，也只能使用最基本的低级魔法。我不信邪，我将心思放在了传说中的禁咒之上。那时的我想着，只要能释放禁咒，哪怕是最低级的禁咒，那么也能够证明我的价值。以我的魔法量其实早就可以释放禁咒了，可是因为没有精神力的操控，强行释放禁咒的后果便只有一个，那就是――失控！”
费曼的眼中再次出现了恐惧，那是他短暂一生中永远挥散不去的噩梦。那是一场梦魇，一场时不时就会浮现在眼前的梦魇。
“那一天，我一个人呆在家中的花园里，一直教我魔法的老师并没有在我的身边。我想着机会来了，是时候尝试一下释放禁咒了。那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后悔的决定。我照着法典上的步骤开始吟唱，体内的魔法像是喷泉一般喷涌而出。强大的魔法波动让我胆战心惊，但我心中想的只有那一幅阖家欢乐的画面。一开始，禁咒照着正常的方式运行着，就在我准备松一口气时，一切就那样突然的发生了。没有精神力约束的禁咒失控了。突然暴走的禁咒释放出惊人的能量，仅仅一瞬之间，我们家族包括周边整个地区都被包裹在了那股疯狂的能量当中。那时候，我真的害怕了。我想要停下禁咒，可它却早已脱离了我的控制。我整个人懵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而就在这时候，我的魔法老师却是突然出现了。他看到早已吓傻的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开始阻止禁咒的暴走。我的老师那时候已经是一名准圣了，可是他仍旧无法停下我所释放出的禁咒。在那最后一刻，他用他全部的魔力保住了我的性命，而他自己和整个府邸在那失控了的禁咒中飞灰湮灭了。好在那一天，我的家人全都出门去了。不过留在府邸中的仆人以及许许多多无辜的人，都因为我的任性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说到这里，费曼像是卸下了肩头的包袱一般，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是他一直藏在心底的债，他永远也无法饶恕自己的罪孽。他将这些说给了凯撒听，或许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受一点。
费曼幽幽地说道：
“从那以后，我开始惧怕使用魔法。每当将法杖握在手中时，那一幕惊天动地的爆炸就会重新出现在眼前。那些在我的魔法中死去的人们，他们的脸孔也会环绕在我的周围。我的老师，他的面容也会难以消散。我看得到，他们眼中的愤怒与怨恨。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过错。”
费曼终于说出了心中的一切，一下子，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瘫软在了地上。
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无穷无尽的悲伤，以及那一直缠绕在心头的悔恨。
凯撒听完了他的诉说，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他没有立刻说话。
在他的脑海中，那片黑炎燃烧的村庄，那在自己怀中渐渐逝去的美丽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