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嘟嗒……
苏小白吹响了金袖凤凰螺。听到螺音的元兵不明所以,听到螺音的混间和“雪夜”特战队的人,却疯了一般,往这里赶来。
一时之间,远远近近,都是喊打喊杀和突然响起的炮声。
郝经虽然不知道外面螺音的具体意思,但十分明白自己这里被宋军盯上了。
“汉帅!我们被盯住了。快撤吧!”
这是郝经第一次说撤。
张弘范闭着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侧耳倾听了外面交战的声音,估算了一下,缓缓的道:“宋军突袭而来的,约有三四千人。正向我们靠拢的本部兵马,至少也有七千人。再撑半个时辰。获胜的一定是我们。”
郝经急道:“现在莫说半个时辰,就是两炷香的时间,也不一定能撑到。汉帅,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张弘范道:“据我计算,忽儿都和小泉四郎要是突上了龙舟,也就在这一会儿,该有个结果了。”
原来张弘范在等忽儿都和小泉四郎突袭赵昺的结果。
不得不说,张弘范的计算十分惊人。话音刚落,只听从远而近,一阵呼啸般的口号传了过来。
“忽儿都死了!活捉张弘范!”
“忽儿都死了!活捉张弘范!”
“忽儿都死了!活捉张弘范!”
……
这声音传到元军阵营里,竟然也毫不减弱,无数的声音激动的大叫着:“忽儿都死了!活捉张弘范!”
正印先锋官忽儿都死了?
宋军还要活捉汉帅张弘范?
等等,宋军都打进水寨来了?听这声音,竟有几千人之多?
正在向张弘范靠拢元军将士,听到这震天响的呼喊,无不惊惧。再想到汉帅已经好一阵子没有鼓声传来,是不是连汉帅也被……
他们都不敢想下去了。
伏兵楼船上,张弘范听到这声音,身子一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郝经等赶紧将他扶住。
张弘范脸若金纸,向郝经惨然一笑,道:“郝师,此口号一起,我们就——败了。”
郝经也是长叹道:“初时我们进攻宋营,也用了攻心之计。没想到宋军这么快,就回敬给我们了。”
两人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只一个眼色,只一句话,就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无论忽儿都死没死,张弘范都必须当他已经死了。因为宋军水寨能喊响这个口号,说明忽儿都已经不能构成威胁。
构不成威胁的忽儿都,已经失去了战略价值。
张弘范再指望他已经无益。
还有“活捉张弘范”的口号,只要自己这里敲响大鼓,传出命令,宋军的攻心之计便不攻自破。但现在鼓被割破了,旗牌官也死了。传不出命令的张弘范,就不是汉帅了。
“走吧。”张弘范撑起身子,淡淡的说道。仿佛这一场眼看着就要输掉的战争,无足轻重一样。
亲卫们赶紧放下楼船上的逃生小船,护着张弘范和郝经等人,迅速离去。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文天祥。
文天祥脸上满是喜色,站在小船上,俯看着半卧的张弘范,笑道:“汉帅来时意气风发,现在为何如此狼狈?”
张弘范道:“文丞相说这些小人言语,实在有失身份。”
文天祥长吟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东坡公说得好啊!今日我也发发少年狂,说些轻浮话,又何妨?哈哈哈哈。”
张弘范摇摇头,任由文天祥大笑,自己闭了双目,竟养起神来。
还没养多一会儿,“忽儿都死了,活捉张弘范”的口号声突然没了。宋军竟齐齐吟起诗来。
“梅花南北路,风雨湿征衣。
出岭同谁出?归乡如不归!
山河千古在,城郭一时非。
饿死真吾志,梦中行采薇。”
声音传来,文天祥的笑声戛然而止,接着双唇抖动,再全身抖动,最后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张弘范也睁开了眼睛,道:“文丞相,他们这是在呼唤你。你不应一声?”
这首诗是文天祥写的,前日杨百里出使元军大营,让他吟诵的。
文天祥现在才知道杨百里当日的良苦用心。
文天祥想大声呼喊“我在这里”,但话到喉头,却又凝住,竟是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咚!
文天祥扑通跪倒,向着崖山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大宋,没有忘记我这个罪人啊!
文天祥与张世杰相约,钓出张弘范来,再围而歼之。但张弘范棋高一招,先灭了自己,再反包围了皇上。
要是自己再谨慎些,要是自己再谨慎些,局面怎会如此?
被俘以来,文天祥心头始终充满着强烈的负罪感。
张弘范看着激动不已的文天祥,眼中露出惺惺相惜的神色,缓缓的道:“文丞相,只要你大声喊一声‘我在这里’,我就放你回去。”
文天祥跪坐在船头,怆然笑道:“文某还有何面目回去?”
说着身子向后一仰,向海里倒去。
这一下出人意料。旁边的亲卫赶紧去抓,却只抓住一只靴子。文天祥挣扎了一下,靴子掉落,人已滑入海中。
亲卫还要跳下去捞人。
张弘范叹道:“算了,由他去吧。或者葬身大海,才是文山公最好的结局。”
乘着海雾,张弘范一行,竟是去了。
宋军水寨,龙舟之上。
忽儿都双目赤红,怒盯着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