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大帐。
张弘范喝着新煮的酥油茶,神色很是冷漠。
越是打大仗,打难仗,打狠仗,张弘范的神色就越冷漠。
只有冷,才能冷静,才能做到冷眼旁观,才能做到旁观者清。
只有漠,才能漠视,才能漠视生命,才能让自己变成杀戮的机器。
郝经本是张柔一辈的长者,又是元帝的座上宾,肯来辅佐张弘范,便是因为极为欣赏张弘范的这一份冷漠。
在挨了孟汉一刀时,张弘范便变得冷漠了。
“报!汉帅,博兀大人未能攻破敌阵。博兀大人说,敌军打法突变,似是宋军有了支援。”
“知道了。再探。”
“遵令!”
郝经道:“这才打两个半时辰,宋军大营就开始支援了?”
张弘范道:“我中军不动,宋军的主力便不敢动。支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们南线的前锋将军被我军打死,临阵换将,倒是十有八九。”
郝经点头道:“汉帅言之有理,十之八九便是他们战死了前锋将军。”
这两人确实厉害,一猜便中。宋军不仅战死了前锋将军,还一下子战死了两个,其中一个是张世杰的副将梁大人,另一个是张世杰的亲外孙韩羹韩将军。
两人说完,又静静的喝茶。
他们还在等。
等雾再大一些,等南线北线的宋军再疲惫一些,等张世杰、陆秀夫等人再累一些。然后,就该他们发出致命一击了。
正在此时,轰隆一声炮响传进了元军大帐。张弘范一惊,手中的酥油茶泼了出来。郝经喝道:“怎么回事?”
“报!离岸两百丈,发现宋军快船!”
张弘范眼神微凝,道:“再探!”
“是!”
却说江无忌率领一条快船,在大雾里穿梭,穿到后面竟然迷失了方向。左拐右拐,待拐到一条大船旁边时,竟已离元军大帐不远。
江无忌命令轻轻划桨,靠近大船,仔细一看,竟是元军的一艘伏兵楼船。楼船之上,有元将大声吆喝,命令兵士用硕大的厚布将船遮上。
伏兵楼船高长有十几丈,高有七八丈,宽也有三丈左右,元人竟然要拿布遮上,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江无忌铁眉微皱,最后一想,管他什么名堂,本统领给炸了再说。
“操炮手准备!点火!炸!”
操炮手也不用怎么瞄准,几乎就是抵近射击,只一炮,便将伏兵楼船的外艢水线处炸了一个大洞。
只是接近水线,没能刚好炸在水线上。此时海浪不兴,却没有水灌进去。
元军伏兵楼船受了这一炮,立时炸了营。楼船指挥将领大声呼喝,命令元兵察探反击。高高的伏兵楼船之上,元兵发现了江无忌这一条快船。江无忌在快船之上,根本不管上面的敌人,只是催促操炮手再来一炮。
元军将领大声下令:“弓箭手,射!”
弓箭手探出身子,对着快船,利箭劲射。
江无忌使出乱披风刀法,操船手擎出大盾,护住了操炮手。操炮手喀嗒打着了火石,又轰的放了一炮。
这一炮放得甚准,正正轰在水线之上。只见海水咕噜噜一阵冒泡,从洞口处灌了进去。
江无忌大喜,急令撤退。操炮手扔了火炮,帮着划船。头顶上箭矢射在大盾上,笃笃作响,海面上,船桨划水,哗哗有声,不多时竟让江无忌退了出来。
海面大雾,退出来再拐上两拐,元军又找不着他们了。
那艘伏兵楼船被轰了两个大洞,一个洞海水狂灌,一个洞暂时安全,但无论怎样,这艘船再想出击,那是不可能了。
江无忌的快船一击得手,操炮手、操桨手都极为兴奋。一面对皇上这个以小打大,小快打慢的特别战法赞不绝口,一面又摩拳擦掌,还要去干上一票。江无忌到底清醒很多,道:“兄弟们,刚才我们发现敌人用布将伏兵楼船遮掩起来,必有蹊跷,我等还是赶回去,向皇上禀报才是。”
众兄弟一听,齐道有理。当下倾听螺号找到了方向,急急划船,向宋军水寨驶回。
却说张弘范得到哨探,有宋军快船混了进来,还用炮轰坏了一条伏兵楼船,冷漠的脸上再也不能淡定,看向了郝经。
郝经道:“汉帅,再等一刻如何?”
再等一刻,看宋军是偶然为之,还是一种战法。打仗讲究谋定而后动,遇事切不可贸然出击。
张弘范也深知这个道理,闻言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又端起了酥油茶。
但还没喝,大营之外又是轰隆一声炮响。接着哨马来报,又发现了宋军一条快船。
张弘范的眉头皱了起来。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动作。端起茶来又要喝。但还没有喝,又一哨马来报。
“报!汉帅,我伏兵楼船遭受不明船队袭击!”
咣!
张弘范将茶碗重重按在了茶案上。
“再探!”
“是!”
这个哨马还没有离开,又一水哨马赶来。
“报!汉帅,我拔都兵船遭受宋军快船攻击!已战损兵船十艘,但无人员伤亡。”
张弘范沉声道:“你们确认敌军用的快船?”
两个哨探异口同声回答:“是的,汉帅!”
张弘范看向郝经道:“郝师,宋军有新战法了。”
郝经亦道:“宋军竟然将运兵快船改成了炮船,这会是谁的主意?张世杰、陆秀夫两人可没这主意。”
张弘范道:“郝师,您说有没有可能是宋廷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