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县城在蒙古大队到来之前狂躁不安,可现在却是鸦雀无声,全城好似死地,偶尔有差役呵斥叫骂的声音响起,很快又是归于沉寂。
北边城墙守备力量到了东边,城中的预备队也开始向东边运动,当跑到这边之后,所见到的情景和北边没什么区别,蒙古大队不管是骑兵还是运送物资的大车队都还在继续向南运动。
朱达和跑过来的守备人员喘气还没喘匀,就看到南面城墙竖起了一面黑旗在急速摇动,朱达闷声骂了句,举起手中朴刀向南一指,高声喝道:“东边严加戒备,跟我过来的跟我走!”
一面黑旗说明情形不对,但敌人还没有攻城,攻城会有另外的讯号表现,朱达心中虽然焦躁不安,但跑起来还是不紧不慢,队伍虽然是绕着城池在跑,但还算整齐有序。
等朱达带着人赶到南面的时候,看到城头原来的守备力量都已经从城墙垛口后直起身,紧张的向着外面观察。
城外大队人马一部分还在继续向南行进,但大部分的牛马大车和少部分的骑兵则开始转向。
难道要在南面开始攻城?可为什么要绕一个大圈子,队伍能在进行方向上展开攻击是兵法的基本,变向再进行布置则是大忌,蒙古大队明显不会不懂。
“西边和东边各调一半过来!预备队到城下过来!”不管对方会不会犯错误,必须要做能做的准备。
但转向的蒙古队伍并没有向城墙这边靠近,也没有在合适的距离上布置攻城器械,只是绕着城池在转向,蒙古队伍的运动丝毫没有理会怀仁县城的反应,不管是继续南下的还是转向的,只把城头上朱达队伍的动作当做不存在。
这种视而不见让城头众人愈发紧张恐惧的同时,也有些茫然无措,但在这样的情形下,朱达急促的呼吸开始放缓了。
“鞑子没道理这么攻城。”相对于刚悄悄调整过来的朱达,王雄对这样的场面就非常适应,很沉着的说了句。
朱达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城下仍在向西运动的人马,看着他们从大队中转向,没有停驻,一直向西,看着下面的队伍继续向西的时候,朱达突然想到,对方是不是要把怀仁县城团团围住,或者要绕到西边出其不意......
如此大军的行动,没有人会做无意义的举动,当蒙古大队的大车队一直向西之后,朱达终于意识到对方绕城的用意,骑兵行动快,大车队行进慢,如果在共同行进的时候变向,很容易引起拥堵和混乱,之所以绕圈,是把怀仁县城当成“环岛”来用。
但该防备的终究要防备,只是这次向西边跑的时候,朱达呼吸很平稳,也没有那么焦急了。
“鞑子奔着咱们庄子去了......”
“......他们在那边停住......”
县城周围都是平原地形,在城墙高处是能看到朱达收拢训练难民的那个庄子,现在能看得大概明白,蒙古的大车队就是停驻在那里,远远看着已经在卸货扎营了。
看到远处的场面,朱达一时无言,他倒是没想到蒙古大军和自家这么扯上了联系。
至于为何他能想明白,蒙古大军骑兵和大车的数量巨大,进出城池的通道只有城门,城门外的空地也不是那么空旷宽敞,拔营列队都需要很多工夫,在自家地盘还好说,在敌国作战就要慎重考虑。
在城外扎营,可以对各种情况做出最快的反应,并尽可能的投入最大的力量。
“......当年跟大老爷的时候,官军还知道在城外扎营,现如今各个边镇都要窜到城内住民宅了......”身后王雄感慨了句,他也是看懂了的。
“听你这么一说,官军指望不上了?”
“也是能指望,得凑齐个几万人才能被指望。”
朱达和王雄对答两句,两个人都是轻松了不少,眼下这场面击碎了在之前的任何幻想和侥幸,倒是让人看得开。
轻松也不会轻松多少,毕竟是在如此局面下,朱达和王雄两个人还是沉默的看着城外的大军浪潮,此刻太阳已经西沉,在西北方向的大队人马也快要靠近怀仁县城了......
守城的朱家家丁、年轻差人和征发的青壮们也跟着镇定不少,因为蒙古大队人马始终在城墙外一段距离上的田野上行动,甚至都没有对这边表示什么关注,巨兽固然可怖,可如果只在你周围打转,人很快适应,然后麻木。
不光城头镇定下来,连县城内也不复死寂,开始有了生气,有人哭嚎有人叫骂,也有人维持秩序,偶尔还能听到两声孩童的欢笑,他们还不知道大祸临头,反倒觉得新鲜,只不过这欢笑很快就被长辈喝骂喝止。
怀仁县城刚才好像被吓得僵住不动,现在才恢复了正常,虽然这喧闹影响了城头的肃杀,但也让大家更加镇定。
周青云和常凯来到了朱达这边,汇合后也是无话可说,一起看向城外的蒙古大军,太阳快要落山,可城外大队人马的运动还没有停止,大车拐向西边的庄子,原来朱达的那个田庄已经变成了大营地,而骑兵还在继续向南。
“......鞑子在草原上行进,每日里最多也就走三十里,边放牧边行进,但一进咱们大明,就是轻骑突进,补给靠抢掠获得......”
城外蒙古人的队伍绝对速度说不上快,但对于大队行进来说,已经是兵贵神速的级别了,在怀仁县南边的州县卫所,甚至是山西境内的府州县乡镇,恐怕来不及防备,或者准备不出太齐整的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