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下来的堂上诸人中,最紧张的莫过于户房经承周贵,先前提起粮赋安排的时候,周贵并没有想到吞掉全县无主之地的大计划,他只是想着将原来属于吏房经承方铭和壮班副班头杨守文的份额重新分配,而且对秦川卖一个人情。
等秦川提出收拢无主之地的计划后,深谙田赋粮税的周贵是最先明白过来的,稍一思索就陷入了狂喜之中,户房汇总税赋办理田契登记鱼鳞册,自己身为户房的首席,对全县土地了然于胸,在吞并和分配中肯定会捞到巨大的好处,而且因为这个话头是自家说出来的,秦川那边还有一份人情要记着,周贵有瞬间甚至觉得神佛保佑了,不然天上怎么就掉下来这么大的好处,他还想到了细节,收拢无主之地的过程中户房是关键一环,怎么都避让不过去,户房一切都在掌握,那么大份小份的分配细节就会被自己抓到主导,这又是多大的好处和人情,想到这里,即便以周贵这样的涵养城府都忍不住要笑,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出那么多现银来买地置办农具种子和招募穷苦......
正因为预判中的好处太多,所以周贵很担心出现意外,只盼着这么把事情定下来,不要旁生枝节,而朱达对秦川的耳语就是个“意外”。
其实堂上所有人都在盯着秦川和朱达,只看到秦举人脸上先是诧异,随即微笑点头,两个人耳语没有多久,朱达又是重新站直,秦川扫视众人之后微笑说道:”收拢田地,购置农具种子,招募贫苦,样样都得花费银钱,县里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大伙有粮食有田地,现银未必有多少,可这个善事要大伙共襄盛举,不能落下一人,若有不够的,就来我这边借,月息和年息都好商量。“
这话说完,屋中安静片刻,随即站着的大多数人都躬身作揖,满脸激动和兴奋,端坐在那里的也有三位起身致谢,只有周贵和工房经承脸色不怎么好看,细看过去,站着的也有脸色难看的,比如说户房管年、吏房管年还有工房管年,一县之地最有油水的也就是这三处了。
“秦老爷大方。”众人感谢的都很直接。
能聚在这个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是怀仁县的体面人物,但经商的人很少,手里自然没有多少银钱,想要购置田地和农具等等,那是必须要出现银现钱的,就算当时拿不出来,日后也得拿。
屋中就这么二十六个人,大伙平日里不知道打过多少交道,彼此了解得很,真要出现借贷的情况,只怕户房这位周大爷会把大伙扒一层皮下来,好不容易弄来的田地到最后都会进周家的口袋,秦举人这么表态就让大伙放下了心,能看得出这位年轻老爷做事还算体面,不会克扣太甚,到最后大家怎么都能得到好处,但大伙也没觉得这位老爷傻,借钱的抵押是什么,不是自家田地就是收来的田地,这根本不用担心不还,无论田地本身又或是耕种出产都远大于这份银钱。
“既然大家都没二话,请周经承出个章程,我先去和知县谈,然后大伙再去忙活。”秦川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
当他转向周贵的时候,周贵和其他几人已经恢复了正常,多赚少赚毕竟都赚到了,他们还是能想明白这个,想不明白的方铭和杨守文已经被灭了门。
“请秦老爷放心,小的这就回去张罗,也请各位同僚各位父老多多帮衬着,这是咱们大伙的事,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啊!”周贵连忙答应下来,笑着对大伙说道,众人自然答应,倒是其乐融融的样子。
端坐在上首的秦川点点头,端起茶碗喝了口,随着他这个动作,全场都是安静下来,不知不觉间,众人都是以秦川为首了,而且还是主家奴仆这样的立场分别,能给大伙带来利益,能掐着大伙的命脉,实力上又完全压服,人人知道必须低头。
放下茶碗后,秦川脸色变得肃然,盯着诸人说道:”等我和知县谈过,这件事就要操办起来,有什么要商量的有什么要定的,都在今日这处进行,我也有句话说在前头,这是咱们大伙的事,这是咱们怀仁县的事,谁要不知好歹,就是和怀仁县过不去。“
“秦老爷说得对,谁要在这个事上使坏,那就断子绝孙!”
“省得,省得,咱们县的事就是被那艾正文和方铭弄糟的都得大伙商议,让秦老爷拿主意!”
“请秦老爷放心,谁要和秦老爷不一条心,就是和怀仁县不一条心,大伙饶不了他!”
众人七嘴八舌的表态,喊得最响的莫过于三班六房的这些人物,倒是那几位士绅迟疑了下才跟着说话,但明眼人都很清楚,以后怀仁县就不用管什么知县和县衙了,真正的大老爷就是这位秦川秦举人。
场面热烈,大伙心里自有盘算,对这位秦举人赞叹敬佩,虽说本县二十余年没有出过举人,但从前有过,临县也有过,得中举人后回乡怎么统合怎么恩威并施的行径,大家都是耳闻目睹,那都需要个过程,要先熟悉各方,然后要有进退分寸,最后才能和大家达成妥协,拿到该拿的一份,在这个过程中,当地的吏役和土豪们会花样百出,软硬应对,不是说是个举人就一定能占到便宜,也有吃过暗亏的,要知道,这些举人年纪不小,出身也不差,对当地算得上熟悉,也不过做成这等样子。
可秦川这位年轻的新科举人,以往活动都是在郑家集一带,县城各方都没打过交道,谁想到才回来三天不到,居然就能把全县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