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空白……仿佛漂浮在太空之中,又仿佛坠落在无敌的深渊之中,四处无一处可以着力的地方……
或许这就是所谓灵魂出窍的感觉?意识已经与身体相分离,却又并不远离。因为似乎仍然能够看得见那一具躺在病床上,周围围着一堆医护人员的躯体。
难道我已经死了?虽然并没有天使长的迎接,但是程祁感到自己应当有上天堂的荣誉。
生的平凡,死的却还挺伟大。
毕业之后就待就业的新青年程祁同学,在与狐朋狗友出游的途中,路过一个水塘时恰好遇上几个小学生下水塘游泳发生意外。没有犹豫也没有多想,这位二十三岁的大小伙子丢下自行车就冲了进去,捞起来一个小女孩,又回去再寻找一个已经看不见了的小男孩的时候。程祁突然腿抽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见义勇为,英勇牺牲。这是程祁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评语,而他的意识在不经意间的出窍,却似乎走错了路,飘飘荡荡的没有进入转世的轮回。
眼皮是如此的沉重,以至于睁开双眼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已经要了他全部的力气。而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三五秒钟之后,大脑内似乎“盯”的一声,好像终于完成了开机的全部自检,飞速运转的神经系统开始以光和电的速度开始思考几个重大的哲学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脑海中如同瀑布倾泻一般的灌注进来了成吨的画面,有女孩子求救的尖叫,还有冰凉的河水灌入时咕噜咕噜的响声?
真·脑袋进了水。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有些断裂,许多事件都模模糊糊的,仿佛都被迷雾遮住了一样。
“他醒了,他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应该是护士吧,程祁想到,他努力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头颈,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匆匆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到底是多久?他也无从分辨),呼啦啦地进来了一堆人,这些人的样子有些滑稽的可笑。他们都穿着右衽的汉服,一位老者还带着长长的冠。
这是哪个学校的y展团过来了吗?程祁想到,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一那位白衣博冠的老者抓起他的胳膊,手指在脉门上搭了一下:“已经苏醒了,问题就不大。继续住院观察。”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周围的人忙不迭地道谢,程祁看着他们,似乎脑海中原本模糊的记忆一点点的清晰了起来,而舌头似乎也终于服从中枢神经系统的指挥,发出人类的第一个声音:“阿妈……”
“儿子。”一位身着汉装的中年妇人扑了过来,程祁脑中忽然明亮了一块记忆区域,这是自己的阿妈,徽州府婺源县人。姓祝名蕤,今年已经三十有七……这些信息伴随着大量的记忆画面一时都鲜活了起来,他回忆起来自己在她怀抱里成长,牵引着学习走路,送学、做饭、织毛衣、做手工课作业,一位温婉而多才多艺的母亲形象在他的脑海中鲜活了起来,渐渐地,他似乎内心已经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醒了就好。”站在祝蕤身后的一位中年带冠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第一眼看到他,程祁还觉得颇为滑稽,但是下一秒,脑海中又鲜活了一块记忆,这位男子名叫程亮,是自己的父亲,江南东路广德州人,今年四十岁,现任本州教谕(相当于教育局长)。在同样一堆从幼年而来的记忆画面将自己淹没之后,程祁已经接受了这个男子的身份,只是对脑海中的那一个(相当于教育局长)的意识感到有些困惑。
与记忆一起恢复的,还有指挥身体的能力。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好更仔细地看清楚周围人。
护士小姐给他的脑后垫了一个软绵绵的枕头,略带些倾角,总算是让视线可以更扩展一些了。
这是一个很朴素的病房,似乎只有两个床位,中间用一道布屏风隔开。他的床位是靠着阳台的,窗户……似乎不像是玻璃,而是一种薄的透明的纸或者其他材质的东西。
围在他身边的,有两名护士,她们的倒是没有穿着汉服——程祁松了一口气,看上去这个世界还没有全疯。但仔细一看,她们的护士服也与程祁记忆中熟悉的那一身套装截然不同,但是不同在哪里。一思考到这里,他就感到头疼。
而且其他人都好像刚刚从古装剧或者是动漫展台上走下来一样,全都穿着汉服,正儿八经的汉服,还不是影楼的廉价道具。程祁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真的进了不少水,不然为什么会这样疼呢?
可是疼归疼,他还是一个个的认出了自己的亲戚们。也想起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很巧,也叫程祁,不过只有十八岁。风华正茂的年龄刚刚考上了一所名叫东京大学园的学校,意气风发的暑假,他与二三好友到浙江路湖州府的亲戚家去玩,路上也遇上了一起溺水事件,这位程祁小弟同样是毫不犹豫的见义勇为、壮烈献身……
“难道是投胎的时候走错路了?”来自于二十三岁的程祁用着十八岁的大脑思考着无比艰难的哲学问题:“还是时空管理局又让临时工值班了?”
好在那些亲戚们见他醒了过来,也没有过分的打扰,只逗留了一会儿便纷纷告辞。他的父母也在护士小姐的催促下准备离开。
鬼使神差的,程祁张口喊住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母亲:“阿妈…